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叶柳和汤倪没有回宿舍,而是沿村道朝北走,他们?33??去找袁老汉。
不知道是上课时孩子们的目光太过暗沉,还是两人那一模一样的梦太过压抑,他们脸上都挂着一层深深厚厚的疲惫。
汤倪说:“孩子们上课还是那副样子,我使出浑身解数,愣是没让他们的眼睛变亮些,写在黑板上的笔记也不见他们抄下来,昨天布置的作业,今天交上来全都是空白的,只有李明明本子里画着看不懂的涂鸦。”
叶柳点点头:“给他们一点时间,也给我们自己一点时间吧。”
说着聊着,两人就从村西走到村北,只用了十五分钟,他们看见了袁老汉住的那间石屋。
这间石屋在外观上和周围的屋子没有不同,两人之所以能够辨认出来,是因为从石屋里不断冒出热腾腾的烟,像绕着云雾,蒙住了屋子里的摆设。
两人走上前,透过雾气发现木门没关,一张木桌摆在离木门很近的位置,旁边放着三把木椅子。
木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水壶,一个简单的茶盘,上面摆着土茶壶和大大的土茶杯,涌动的热气从水壶、茶壶和茶杯里散出来,溢出了屋子,在屋外的世界里缠缠荡荡。
木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很瘦,身子骨很结实,肤色不像普通庄稼人那样黝黑,反而透着淡淡的嫩白色,他脸上只有几道浅浅的纹,如果不是一头散乱的白发太过惹眼,很难分辨出他的年纪来。
“两个县城里来的大学生娃子,坐吧,喜欢喝茶的话喝一口。”
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袁老汉就先说话了,他小口小口喝着茶,只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平平淡淡。
叶柳和汤倪有些不安地坐下来,汤倪说:“您就是袁伯伯吧?”
袁老汉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答非所问:“咱们这的茶比不上你们城里,味道太涩,但要浓很多,不过不管茶淡茶浓,喝的都是人生,试试。”
叶柳和汤倪拿起土茶杯,喝了一口,浓浓的茶香卷着涩涩的苦味在嘴巴里翻滚,顿时扫空了一整日的疲惫,让人放松许多。
汤倪说:“袁伯伯,您怎么知道我们是县城里来的大学生,这也是算出来的?”
“你们脸上写的,村子里可没有那么白净俊俏的小年轻。”
袁老汉给两人的茶杯倒满,雾气卷动升腾,像孩子样欢快跳动着。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袁伯伯,我们两个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说来听听。”
两人把那梦完完整整说了一遍,袁老汉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脸色和目光都很平静,自始至终没有丝丝毫毫变化。
梦境的内容讲完,叶柳说:“袁伯伯,不管怎么看,两个人做一模一样的梦都有些奇怪,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袁老汉放下茶杯,淡淡地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
“如果是灾难,至少可以避免。”
“如果真的是灾难,为什么你觉得能够避免?要是能够避免,你们的梦又怎么会是预示?再喝杯茶吧。”
叶柳被袁老汉说得一愣,赶忙端起身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淡茶浓茶都是茶,浓茶不可能一直都是浓茶,泡久了也会变淡,避不开,那就敞着嘴巴喝,什么味道都是人生的一部分。”袁老汉说:“更何况,你们的梦对你们两个人来说并不是灾难。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是希望村的人,所以做不了那样的梦,你们不是希望村的人,所以能做那样的梦。”
“我不明白。”
“你大学生都弄不明白,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又怎么会明白?人生在世,没必要把什么东西都弄得清清楚楚,那样的日子过不滋美。”
“袁伯伯,我们想知道。”
袁老汉又看了两人一眼,散乱的白发在热雾里轻轻悠悠动着,目光像无风的湖面一样平静:“还说是大学生,我看你们呀,脑子里装的都是糊,搅都搅不开。
对希望村来说,你们是外人,外人不是参与者,而是见证者,就和戏台一样,坐在戏台下的观众,再怎么拍手叫好,甚至用喊用叫把屋顶掀掉,戏台还是戏台,上面的主角仍是那些铺着脂粉的戏子。”
叶柳和汤倪沉默着想着袁老汉的话,脑子里像绕着一团浓浓厚厚的雾,雾的后面有座高高的山,很近,可就是看不清它的模样。
“该喝的茶喝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你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看不清那座山,叶柳不甘心,说:“袁伯伯,那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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