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璇张嘴,想要反驳,肖夫人却已经将手压在了她的手背之上,“阿鸾!你从以前便觉得奇怪又愤怒吧?为何为娘执意要为你备下一个影子吧?”
今日的肖夫人神色出奇的柔和,拉了谢璇的手,在炕上坐了,竟似每一个会与女儿闲话家常的母亲一般,温柔、慈爱、耐心……
“母亲从前待字闺中时,有一个好姐妹,是大家族的嫡出千金,她所在的家族荣光耀耀,丝毫不比如今的定国公府差上分毫。可是,就是一场政治风波,她阖族倾覆,从前被人万分倾羡的人上之人,却成了碾落在地,任人践踏的泥土。母亲亲眼见过那样的惨状,那样的生不如死,可是偏偏母亲却又嫁到了定国公府,这个外表看着光鲜,实际上时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功勋世家。母亲从不是胆怯的人,可在失去你姐姐的那个晚上,却头一回领略到什么是撕心裂肺。”
肖夫人略略顿住,眼中已是红湿,过了片刻,才又拉了谢璇的手道,“你姐姐的死,是母亲心中永远无法平复的痛,在你六岁那年,因为你祖母去世,高烧不退,母亲以为就要失去你的时候,母亲便暗地里发誓,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起码,要不遗余力地护住你。”
“母亲……”谢璇亦是沙哑了嗓音,却是心绪复杂而难言,要说,真正的谢璇,已经在那天晚上,永远地离开了吗?可她,却来到了大周,替代了她,承受着肖夫人这般不遗余力的爱。太沉重了,也太温暖。
肖夫人眨了眨眼,似要眨去心中一瞬间乍起的软弱,“你哥哥们,自然也是母亲的牵挂,可这世间,对女子自来不公平,母亲能倾尽全力的,只有你。哪怕是谢家倾覆,我的女儿,也决计不能有那样悲惨的结局。你如今,能想通,自然是好,早些离了这牢笼,知你周全,母亲便也没什么好怕的。若是能侥幸逃过一劫,到时再接你回来,也是一样。”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一个人走,要走,我们,你、大哥还有我,我们得一起走。和你希望我平安一样,我也不要只有我一个人的平安。”谢璇将眼泪眨去,反手紧握住肖夫人的手,亦是神色坚决。
“不。”肖夫人却是轻缓而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走!你大哥也不会走!甚至,谢家的七姑娘,也不会走。”
谢璇脸色有些发白,她明白肖夫人的意思,她要走,谢家的七姑娘,也必须留下。
“我们若是走了,定国公府的百年忠名便算是完了。你二哥,是你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就算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也相信他也不会反的。我们留在这儿,是一种态度,就算最后,他真要将这罪名扣在我们家头上,我也想问一问他,他就当真这么害怕?我们谢家忠勇一生,究竟,何处对不住他,要被他这般对待?死,并不可怕,但不能背着这样的罪名去死,否则,你父亲死不瞑目,谢家的列祖列宗,死不瞑目。”
“可是母亲,就算你坚持,最后也未必就能抱住定国公府的名声。何况,名声……大哥也说了,名声是留着给那些活着的人奢侈的,为了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拿命来赌,不值得的。”
谢璇急了,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做了这么些年的母女,她对肖夫人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说到底,她们有的时候,很相像,比如她们不喜欢怯弱,比如,她们一旦做下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改变,管它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地狱深渊,也会义无反顾。
所以,面对此时的肖夫人,谢璇不得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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