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路途,这辆马车上所有的人出奇的安静。
卫一本来就比不得卫二,是个闷葫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家主子吓傻了,嘴巴像拉上了拉链,半个字都没了。而且桃花还发觉,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们。是的,就是躲,连目光都欠奉。
臭蛋已经明白过了今天,就得跟他的言姐姐分离了。瘦小的人儿一路沉默不言,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能为保全他不顾自己性命的事还是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在这个世上,对他好的人都死了,现在言姐姐也要离开他了。他好歹也有十二三岁了,又怎么不晓得离别的含意?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的别离就意味着再难相见。
桃花收回自己的目光,车辕上那个小孩的迷茫无助和失落她都有看在眼里。最初她也许只是出于兑现对马大刀的承诺,而现在经过短暂的相处,她又何常不明白他的心境,不理解他的茫然无助?其实她跟他就像是同一类人,一直都是无依无靠的人。
每个人的路都得自己走,要想活得安逸是怎样的不容易!看得出臭蛋对她的依恋,曾经有好几次,干脆同行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现在自身难保,接下来等着自己的事还不知道是什么呢。能让马大刀安心托付的人家肯定不会太差,对饱经创伤的臭蛋来说,安定的生活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再睡会儿?”
一抬头就对上风扬满含关切的眸子。
“不了,还是让卫一赶快些吧。我受得住。”
为了照顾她,今天的车速慢了不少。照这样下去,不定今天还到不到得了呢。前面还有无数的未知在她的脑子里盘旋,早晚要面对的,还是早些赶到上京去吧。
窗外风景不时变换,马车随着颠簸的路面起伏,如同桃花的心情。有一时的错觉,自己就像迷失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不知道会驶向哪里。本以为做个乡下小地主,就能安康一生了。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沐风扬虽然表现随意。却时刻注意着桃花的动静。那么恬静而美好的女子,这会儿眼神里流露出的忧伤却给人饱经沧桑的感觉,教人不忍直视,不自觉的想要关心她。护着她。
到达大石村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倦鸟归巢。
卫一下车去打听李大刀妹子家了。
臭蛋不安的扭动着身体。“言姐姐。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能的,等我的事完了,就来找你。”
得到桃花肯定的答复。臭蛋的情绪又稳定了一点。
“你放心吧,你马大哥的妹子,应该也是好人,肯定会对你好的。”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每个人心底都有过,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臭蛋虽然很不想这样,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卫一就回来了,马大刀的妹子马秋月,就住在大石村最东边,远离村子的那家。
大石村,名副其实,就是石头多。田野路边,到处散落着一块块的大石头,在即将到来的夜幕下,似幢幢怪影,让人心底无端的渗得慌。
桃花离开车窗,把身子往风扬的方向挪了挪。也不知道马秋月一家怎么想的,怎么把家安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呢。
沐风扬起身关上马车上的玻璃窗,随手把薄被盖到桃花的腿上,毕竟十月天气,晚风还是有些凉意了。
桃花默默的受着,也没出声,她其实是心里有些害怕。
突然车外的卫一吁的喝停了马。
桃花有些诧异,据刚才目测应该没有这么快到吧。却见身旁的风扬已经屏息端坐,“过去。”
卫一得了吩咐,快马挥鞭,马车顿时飞跑起来。
“怎么啦?”他们主仆二人不同寻常的表现让她心下一紧。
“不要怕。”
不要怕?这个惜字如金的家伙说的是三个字,而不是两个字的没事,那就铁定是出了事了!会是什么事呢?这么荒凉的地方,会不会出来一头猛兽?是老虎还是野狼?
脑补的力量是无穷的,桃花一想到这个可能,脑子里已经一片血腥,高大威猛的老虎龇着獠牙,张着血盆大口……
啊!双手微颤,揪着风扬的衣袖不敢放手。
沐风扬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低头就见身边的人眉头轻蹙,脸色发白。看来老虎山的经历着实吓坏她了,伸手握住两只小爪,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住手!”桃花吊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外面卫一怒吼一声,接着马车骤停,拉车的马嘶鸣一声,马车惯性被阻狠狠的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到臭蛋的尖叫声和卫一离弦而去的声音。
风扬唰的掀开车帘,手臂环着桃花出现在车头。
啊~!血腥味!
这是桃花挥之不去的梦魇。顿时脚步不稳,呼吸急促。
下一刻,已被风扬带着飘然的落到一处院子里。
天并没有完全黑下来,到了院子里,才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修罗场,一地的都是尸体!当真是血流成河。
桃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呕吐起来。风扬忙拉起她,轻抚后背,把她牢牢的护在怀里。
不一会儿,追出去的卫一也回来了,递给沐风扬一块衣服上的布条。
“有意思!”沐风扬把布条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冷哼一声,水润的唇角往上提了提。卫一心下一跳,主子这是发怒了!
桃花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这里就是马秋月的家吗?”
卫一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泥坯的墙,茅草的顶,篱笆的围墙上爬着苦瓜藤蔓,偏房猪圈里传来猪饥饿后的嚎叫,全不知自家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院子门口倒着一个荷锄的男人,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院里一桶打翻在地的泔水旁倒着一个十三四的少女,或许她就正是此刻嚎叫的猪呼唤的对象。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呈奔跑状,却仍难逃噩运,扑倒在血泊里。
走进大开的中间正屋。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长的老人目露惊恐相拥着倒在一起。所有的人全是脖颈处一刀毙命!如此熟稔的手法,凶残的灭门方式,可以想像,根本不可能是简单的仇杀。
这一家从身形穿戴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大的仇家?难道又是因为她吗?桃花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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