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知道经过了一道喷水池,因为我嗅到了水汽。然后转到了一处房子里,也许是地下室,阴暗,森冷,潮湿,有很重的霉味和某种难闻的味道,几乎令人作呕。
我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绝对不能让他们产生怀疑。如果是徐家的人劫持了我,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来说就太危险了。就算徐夙颜未必敢要了我的命,可这个孩子她是绝对不会留下的。
我被他们推了进来,然后抓着我胳膊的手放开了,我听见落锁的声音,然后是纷沓的脚步声,他们好像是走了,身边顿时安静下来。
他们没有绑我的手,我自己把头上的黑布袋扯下来,把嘴上的胶布撕掉。
我被关在了一间狭窄的房间里,大概只有三四平米,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散发着霉味和潮湿腐败气息的稻草。屋子大概有两米多高,在很高的地方有那么一间类似窗户的小洞,透进来一点光线。
所以屋里的光线很弱,不过好在刚才我一直都被蒙着头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很快就适应了屋里的晦暗。墙壁上似乎有斑驳的字迹,还有红棕色的印记,像酱油抹在墙上,也有飞溅的点状痕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陈旧干涸的血迹,我印象中似乎隐隐约约记得孟老虎关人的屋子里也有这样的印记,总之这地方看起来像是关押过很多人的,像古装电视剧里的私牢。
也许这里就是私牢。
我敲了敲墙壁,发出的声音很沉闷,这是实心的很厚的墙壁。门是铁门,我拍了几下,感觉也很厚重,大概是一间地下室。我喊了两声,“有人吗?”没有人回应我。
我大声对着那个小小的洞口喊道:“能不能给我一点水?拜托了,给我一点水!”
外面没有动静,但过了片刻,我听见有脚步声,然后有人从那个小洞里扔了一瓶矿泉水下来,砸在稻草堆上。
我捡起矿泉水,扭开瓶盖,抿了一小口,仔细分辨没有异味,才谨慎地喝了几小口。我要省着点喝,我并不知道他们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得节约点力气。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到底被关了多久,我的包和手机都已经被他们拿走。这种安静而狭窄的空间往往会放大人的感觉,我从那个小洞口看着天色勉强估计也许是整整一个晚上。
我觉得这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幸而这是冬天,没有遇见什么蛇虫鼠蚁,但地下室里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我无数次忍耐着要作呕的冲动,勉强靠在地上的稻草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睡眠可以驱散一点担忧和恐惧,让时间显得不那么漫长,也能让我的身体暂时得到一点休养,好有力气来面对接下来未知的威胁。
我蜷缩在稻草上,弓起身子,以一种十足戒备的姿势,紧紧地保护着肚子。这一晚我断断续续地睡着了一会儿,我实在没有办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睡得香甜。因为我时刻都在担心着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也许会有人来威胁到我的安全,还有我的孩子。
看着窗外的天光一点一点变亮,我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漫长的等待。我在心里无数次祈祷程公子回来,可另一方面,我又知道,这恐怕只是奢望。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而且,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遭受这种非人的待遇,他现在就算想联系也联系不上我。
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
他们把我捉过来,却不同我谈判,我想这是在消磨我的意志。我不敢看墙上的字迹,我记得小时候曾经无意中溜进过孟老虎关人的屋子,墙上写满了绝望、死亡和杀戮,触目惊心,以致于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有心理阴影。
我强迫自己低头只看着地下,或者闭上眼睛去怀念程公子在身边的时候。我尽最大的可能在麻痹自己,好让身处的环境显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我不知道这样又过了多久,终于,我听见外面好像有脚步声。然后,门上传来铁链哗啦啦的声音,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地下室里的光线瞬间增强。
我用手遮住眼睛,过了片刻才适应了忽然照过来的光线。然后,一个老人被人用轮椅推着缓缓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保镖。
我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老爷子还真是谨慎,对付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还用带着这么多人么?
他神情好像十分倦怠,似乎有气无力地歪在轮椅上,似乎已经病得不轻。我坐在稻草堆上,没有起身,与他静默地对视。他微微眯起眼睛,那一双眼睛,透出犀利的光芒,即使生在这样病弱不堪的一副躯体上,依然有着穿透灵魂的锐气。
对峙了这么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开口,“孟遥,你很好,很好。”
这句话,我也曾从另外一个人口里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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