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足有泰半人都因桑振元的骤然发难,一时半会儿的且回不过神来,灵璧却只觉得眼睛发酸。
明明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就像多穿了一件新棉袄,久违的安逸,心里却不自知地飘起了烟雨,浮浮沉沉,等她意识到,已经一点一点湿润了起来。
不觉地就想去握桑振元的手,抬起胳膊才发现衣袖正被太湖攥在手心里。
小姑娘一只手攥着灵璧的衣袖一松一紧,另一只手托在腮边,灵巧的手指一会儿碰一碰紧抿的嘴唇,一会儿摸一摸厚厚的耳垂,没一刻安宁,紧张不言而喻,嘴上却还在嘀咕:“难道就这样饶过他们了?”
这两家干的缺德事儿又何止这两件。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那些个针对桑家的下作事儿中,哪一桩哪一件没有这两家的手笔。
只是她不想叫灵璧同桑硕生气烦恼,更不想叫他们伤心,憋在心里一个字儿都没漏罢了。
可她愿意为了灵璧桑硕憋到血崩心,却不表示她愿意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去。
桑大伯这样,未免也太……太那甚的了,怎么能这样便宜他们,他们不是喜欢下作么,那就该把他们踩在烂泥地里,叫他们再爬不起来……
心里是这样想的,或是意志太过强烈的缘故,一不留神就这么小声嘀咕了出来,她自己毫无察觉,芙蓉却听见了。
拿帕子掩着抿了抿唇,芙蓉一个字儿都没说,只是不觉地同太湖拉开了距离。
桑叔父怎的了?难道不是终于回来了吗?
可到底不免唏嘘,要是早能这样该多好。
全力以赴,抓住这两家的痛脚一击毙命,就算他们死不认账又如何,完全可以迂回包抄,围追堵截。至于自己这边的过失,能避则避,如若对方围追堵截,避无可避,就像这样大方认罪,然后重新攻击,风向自然会变的。
灵璧也听见了,就拍了拍太湖的手,附耳过来同她说了四个字儿:“舍小就大。”
这四个字儿,或是无论搁在甚的辰光甚的事儿上,想来都是能够适用的。
太湖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才有点明白灵璧的意思,若有所思。
芙蓉不免好奇,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灵璧,就听人叹道:“这样也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桑老大高义!”说着又道:“凤元兄,金元,既是父债子偿行得通,那么子偿父债自然也行得通,如今桑老大愿意同你们和解,你们怎的说?”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灵璧偏了偏头,芙蓉不觉地去看太湖,太湖眉头蹙得紧紧的,嘴里喃喃地道:“他到底是哪边的?”
芙蓉不觉地又要摇头,太湖余光看见了,猛地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又附耳过来,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们一家子,都是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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