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再度开口:“我还在,只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到底是谁找倪红雪?”
我向那女孩子低语:“你的名字,快告诉我。”
女孩子立刻回答:“我也姓倪,倪冰儿。”
我意识到“倪红雪、倪冰儿”肯定是一家人,而且两人很可能是亲姐妹。
“如果你找到那个人,就告诉她,是倪冰儿在找她。”我对着电话说。
红袖招的声音变得异常古怪:“夏先生,你等着,半小时内,我带倪红雪到鬼市去找你。记住,我们这是死约会,不见不散。”
我满口答应:“死约会,等你。”
挂了电话,我告诉女孩子:“倪小姐,耐心等等,半小时内你朋友就过来。”
女孩子脸上的愁容已经一扫而空,连连点头:“谢谢夏先生,也谢谢你的朋友。”
对于红袖招,我只有同情、怜悯。如果不是有难言之隐,谁会去做下三滥的事?我请她帮忙找人,支付给她酬劳,也算是间接地帮她赚钱。
“倪小姐,先吃面吧,再不吃就凉了。”我说。
“请叫我冰儿就好了。”她愉快地说,然后低头吃面。
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十分钟内,陆续有七八个人走过来,分散在几个摊子前,各自点餐。
鬼市热闹起来,但我的心却变得越来越肃杀。
很明显,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而是目的各异的江湖人。
我只在电话里告诉过红袖招自己的位置,如果消息泄密,只会跟红袖招有关。换句话说,这些人全都来自于丐帮。
红袖招说的是半小时内到,但只过了十五分钟,她就出现在我面前。
“夏先生,这么快就又有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红袖招毫不客气地在我对面坐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口袋外面凸出短枪的样子。
如果忘掉她过去做的事,只看现在的素颜,她还是非常清丽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江湖的确是个大染缸,红袖招是丐帮的人,所以才会深度融入这个复杂的社会,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姐姐——”我身边的倪冰儿大叫一声。
我不禁一怔,但随即明白,红袖招并非对方的真名。原来,对方在丐帮论资排辈之时,使用了真名中的一个“红”字为姓氏。
“冰儿,跟我说,他有没有欺负你?”红袖招仍然对我戒心十足。
我摇头苦笑:“欺负她?我哪有这份闲心?如果你不接电话的话,我早就把她交给警察了。你倒是好,只告诉她一个模糊地址,连电话号码都不留下,要她大半夜地流落街头。如果不是遇到我,她该怎么办?”
既然红袖招跟倪冰儿是姐妹俩,这意外落到我头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二位姐妹相见,一定有很多私房话要说,我就不多打扰了,再见。”我站起来,向着红袖招伸过手去。
“且慢,请坐。”红袖招眼中的杀气渐渐消退。
我慢慢坐下,环顾左右。
红袖招会意,举手一挥,刚刚坐下的七八个人立刻站起来,无声地向黑暗中退去。
“我们其实是一家人。”红袖招微笑起来。
倪冰儿起身,要坐到红袖招那边去。
“冰儿,你不要动,就坐在夏先生身边。”红袖招吩咐。
“是,姐姐。”倪冰儿十分乖巧,把小凳子向我拖近,跟我肩并肩坐着。
我知道,红袖招一定有话要说。
仔细看,她们两姐妹的面目有些近似,但倪冰儿如空谷幽兰,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气质超凡脱俗,非红尘俗世中的女孩子可以相比的。
“倒酒。”红袖招吩咐。
倪冰儿答应一声,拿起一瓶酒来,但却拧不开盖子,只得向我求助。
我拧掉瓶盖,在两只酒碗里倒满了酒。
这一次,我们没有用砂锅烫酒,也没有用打火机烧酒,而只是干干净净、平平淡淡的两碗二锅头。
“喝了这一碗,敢不敢?”红袖招问。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你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我低声回应。
“喝了这碗酒,我求你件事。”红袖招说。
“这是求人的样子吗?最起码,你也应该先干为敬。”我说。
红袖招太傲气,即使她说“求”字的时候,也似乎高高在上。
事实上,她也说过,丐帮已经式微,昔日“江湖第一大帮”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没有任何傲人的资本了。她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可怜的那点自尊。
自尊过度,即变成了自卑,生怕别人瞧不起她。
“好,我先干为敬。”红袖招点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即拧开另一瓶酒,再次倒满。
“何事求我?”我淡淡地问。
她倒也真是爽快,向倪冰儿一指:“她是我妹妹,我想把她托付给你,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人。我知道,像夏先生一样的大人物,身边必定不会缺少豪门靓女,这件事的确令你为难。可是,我只有这唯一的一个妹妹,她比我的眼珠子更金贵。如果我有别的办法,就不会托付夏先生了。你也能想到,丐帮之中根本没有什么青年才俊,就算有,我也不想让冰儿再跟丐帮发生任何联系。这么多年来,我甚至都没有告诉她我是丐帮中人。昔日,天下英雄都以交接丐帮为荣,但那些繁华盛世全都过去了,今日谁还瞧得起丐帮呢?如果夏先生能答应,我红袖招这条命就是你的,要死要活,任你驱使。”
这件事真的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但红袖招这样说了,绝对是向我袒露了一颗赤胆忠心。如果我再推诿,就真的是伤了她的心。
“好。”我端起酒碗,亦一饮而尽。
“你答应了?”红袖招追问。
我点头:“从今往后,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谁若欺负她,就是欺负我夏天石。”
“呵呵呵呵……真是有趣,真是有趣之极,两位是在这里演古装苦情戏吗?竟然采用了饮酒托孤的老套手法……可惜啊可惜,这种桥段早就过时了,你们二位为何不正视现实,用二十一世纪的现实手法来解决‘托孤’之事?真是好笑,好笑极了……”百晓生来得极快,开口之时,应该还在百步之外。等到最后几个字落下,他已经到了我们的桌前。
原来,他的脚下踩着一只迷你型的电动代步车,无声无息,风驰电掣。
“你以为我们很老套?只有老套的人,才值得信任,不是吗?”红袖招紧握着那只碗,久久不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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