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大吃一惊。这是一向懦弱自卑德闵?什么时候这么嚣张了,居然还会绵里藏针咄咄逼人?她原本想当面申斥她几句,博个忠勤侯夫人满意,这时反倒不敢造次。四儿外表如此冷静,心里定是憋着要大闹,要是让她不管不顾地胡说,沉渣余孽一网捞起来,她就要当场丢人。少不得要忍这一时之气,作好作歹把她领回去。回府之后,看你还能翻出大天去不成?
定海侯忍不住有气。逼着婆家休自己,糊涂得比原来还厉害,居然这里吹大话。他冷哼一声, “我倒想听听你明白了什么?”
“侯爷可是不信我说话?这府里老侯爷爱惜德闵,令我抄了3遍《女诫》。那里面一字一句全德闵心里了。”
“哦,有什么心得说来听听。”
“心得也谈不上,只觉得字字句句都饱含深意和哲理,都说到我心里了。德闵斗胆埋怨侯爷一句,自小德闵被人笑骂糊涂,侯爷若早早用《女诫》这样好书来教导,说不定能引着德闵早日走到正途上。”
定海侯眼睛瞪大了,她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他再看看忠勤侯,心里生出一线希望,赶紧拍忠勤侯他爹马屁:“一向只知道老侯爷教子有方,想不到□孙子媳妇也是这么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我们家糊涂闺女眼看明白事理了,您别休了行吗?
周氏说,“四姑娘如今有了这样见识真让我们高兴。可见知书才识礼这话是真。要是早点明白过来,姊妹俩不就可以消消停停过日子了吗?”有了见识之后,你们家也没消停吧?撒盐可是昨晚事。赶紧发话儿吧您,我抬了她立马走人。
忠勤侯夫人说话:“我们家须比不得贵府,人少安逸。我们家媳妇多姑娘多,事事须得有个规矩,没规矩不成方圆。”显然支持休妻,但是话说得含蓄。
夏夕想,也没找到机会细问德闵生母情况,想来她们关系曾经是比较亲近,就是不知有什么矛盾,让她对故人之女一点怜惜都没有。
忠勤侯说,“没错,不止是内眷这样。我这里立过军功老家人着实不少,跟着老爷和我出生入死,舍命功劳。丫头婆子们仗着父亲丈夫哥哥有军功,根子硬挺、桀骜不驯大有人。稍微和软一点,府里就乱得没了章法。所以我们家老侯爷一直坚持军法治府,并不是我们不想待人以慈,实是有苦难言。”
夏夕甚少机会听人这么兜着圈子说话,四个人里只有定海侯还有一点舐犊之情,希望帮她争取,让她好歹能留婆家。其他三个都是坚定主休派,偏要虚伪地让对方先开口。
就像玩一场击鼓传花游戏,花被换成了炮仗,人人都忙不迭地推出去,生怕炸自己手里。大概这时代认为毁人婚姻很伤阴鸷吧,人人变得这么扭扭捏捏。
双方都不给对方台阶,休妻二字就成了一块口香糖,只各人牙齿间嚼来嚼去,一时吐不出口。
冷场又尴尬,四个人同时拿起杯子喝茶。
许静璋是带着一种森冷气息走进来,他全身上下依然是一袭黑衣黑袍,没表情一张脸喜怒不显。进门也不多说话,依礼向上鞠躬,问候一声,待到父亲嘱咐他就坐,他无声地坐了夏夕对面。
定海侯就像看见了亲女婿,满脸堆欢,“贤婿这一向少见啊,听说你年底公务十分繁忙,就算为国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是,我记住了。”态度不算不礼貌,但是矜持冷淡,把定海侯衬得十分市侩,失了长辈身份。
定海侯笑不出了。周氏白了他一眼,十分不满,大约气这个老丈人拎不清状况,白丢人。
“老七,叫你过来为是昨晚事情。尚家四小姐自请休妻,现定海侯爷夫妇都当场,你给个话吧。”
“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做主。”许静璋说。
“话不是这么说。这桩婚事上我们替你考虑得太少,也没有认真地体恤尚四小姐感受。从成亲之日起就疙疙瘩瘩,双方都不称心。我和你太太为此日夜不安,觉得好心办了坏事。要是就这么逼你们一起过下去,只怕会落一辈子埋怨。”
许静璋只端正地坐那里,一种强烈压力感就扑面而来。夏夕需要用化妆术来提振气势,这男人却是天生威严。什么叫静默如山,这就是了。
“老七,你岳父母已经来了,你就当面给个交代吧,该了结就了结了,也让尚四小姐有个出路。”
“侯爷既已为我做主娶了尚四小姐,那她这辈子就是我媳妇。过好过赖都是我们命。自请休妻这种话再也不要提,儿戏太过。我坚决不同意休妻。”</></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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