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姐姐送给我的红宝书,如饥似渴地读着,从“领到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到“学习马克思主义,不但要从书本上学,”我是反复地读,反复地学。
反正学校也不好好地上课了。只有一年级和二年级的还在坚持上课,一来是学生们都小,二来是两个老师都是本村的农民,二年级是姐姐,一年级是老支书的儿媳。
随着人们习俗的转变,为了日子过得好一点,女人们也都积极的参加生产劳动,到地里去杵把铁锹混工分。孩子们一到入学年龄便被送到了学校,也有那不够年龄的,看在一堡一村的份上也不好拒绝,便也收了下来,十几个孩子由老支书的另一个儿媳领着,像游击队一样,哪个教室空了就到哪个教室去上课,没有空教室,就到树荫凉下上体育课。反正也没有教课书,有本没本的都行,有笔没笔的也行,又不用写作业。更没法定班级,所以大家都管他们叫半年级。
前几年,女孩生下来就是帮娘带孩子的,当娘的生一个,她就得带一个,直到她带出的女孩能帮娘带孩子了,那她就算是解放了,念上几天书,认上几个字,就该出嫁了。
原来班里的同学,年龄参差不齐,有十岁的男孩,也有十八岁的女孩,下了课再上课,发现哪个女孩不见了,那就是回家相亲了,如果第二天还没来,那就是出嫁了。慢慢的,班里同学们的年龄就齐了。
三四五六年级的同学,每天由老师带着举着红旗去串联,我们不走铁道,也不走大道,顺着乡间小路,一个村接一个村的串,到了人家村里就敲锣,待女人孩子们围了圈,便开始宣传起来,唱歌,跳舞,念红宝书里的字,读红宝书里的话。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的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直念得圈开了,人散了。我们又排起队向另一个村串去。
附近的村子串完了,我们又不能串很远,因为离开了家就没人给我们吃饭。再说了,人家也不欢迎我们了,村口都站上了岗,不让我们进村,人家说要保卫人家的文化阵地,再拗一会儿,人家就抛土坷垃打我们,如果我们还不退,他们就抛石头。
反正我们也都串完了,不受欢迎就不受欢迎吧,我们也回到学校,保卫我们的文化阵地。
公社中学的学生戴了“红色战斗队”的袖章,到我们学校来串联,要批斗我们学校的老师。那时候老师的流动性很大,在这个村里教个一年两年,就换到别的村了,过了几年或许又就转回来了,我们的华老师就是第二次来,我才认识的。
他们要批斗的老师,过去是很严厉的,每个村里都有他的学生,有当了兵的,有当了干部的,有当了医生的,有上了大学的,还有当了老师的,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就是最后这一拨,考上了公社中学就学坏了,记恨老师过去打了他,就寻机报复,在公社中学聚在了一起,机会终于来了,便组织起了“战斗队”,来我们学校揪斗老师。
我们当然不干了,“要斗也是由我们来斗,哪里容得下你们来指手画脚。”
这样,便发生了冲突,大人们知道了也来帮忙,虽然结果不算是伤亡惨重吧,但也算是把他们灰溜溜地赶出了村子。
因此,他们就骂我们是“保皇派”,他们才是“造反派”。
当时“造反派”才是正道。
二歪子又一次“荣归故里”,老支书组织社员在村口敲锣打鼓,夹道欢迎。
老支书学会了工作组的架势,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然后朝下压了压说:“静一静,听工作组同志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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