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的反应,她就知道他看出来了。
房里的气氛有一时变得很安静。
他不说话,她亦不言。
他继续捣药,只有那捣药棒碾碎药泥的声音,药泥越来越碎。
半晌,还是他打破了沉默,“我是个毒人,若是让你再次受孕,难保下一个宝宝能否正常。你避孕是对的。”
她仔细瞧着他的脸,左颊的面具冰森森的,像尸首一样的僵白的右脸没什么表情,“不生气?”
他放下捣药棒,转过身,正色看着她,“惊云,以后我们都别再要宝宝了。”
凤惊云正有此意,“生个孩子痛得我半死,我也不想生了。宝宝有一个就够了。”宝宝只有八成的机会是正常的,天知道她多怕另外两成机会出现在宝宝身上。
“嗯。”他声音里因感动着蕴着浓浓的鼻音,“能有宝宝,已是我今生都不敢奢望的事。母妃以前说以我的体质之毒……我若有后嗣,必然与我一样是个怪物……”
她以一指点上他的唇瓣,“别瞎说,你不是怪物。是你母妃在怀孕期间乱吃药,她不愿生君舜的孩子,才……害了你。”本来想说离妃乱吃药致了……畸胎。这二字之重……不想伤了他,过份的话便没出口。
“可我的出生时辰乃杀破狼与天煞孤星两大绝命格,是改不了的事实。”
“那又如何?”
“我怕你受累……”
她主动捉握住他的大掌,“君寞殇,我是特殊的,不会有事。不论天下人,你克着了谁,都克不着我,你信吗?”
“……”他沉凝了下,“可是你因为我而三番两次的有危险……”
“那都与命格无关。”真正的凤惊云已经死了,占有这副身子的她的灵魂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一个已死的人,谁克得着?“相信我,我不会有事。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你仔细想想,若是你真能克着我,我焉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可是,离我近的人,轻则非病即灾,重则身死全家亡。我的近侍暗影,是我特意挑选出来、生辰八字极硬的人,连他都数次差点死了。若非必要,他也离我极远的。”
她心里一阵疼惜,为他而疼。长夜未怏,寂寞成殇……
在她出现以前,在他过去的生命里,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形单只影。
他的孤寂,让她的心很沉重,轻启红唇,“所以,相信我,我不会有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能无恙,却也隐约明白。
在遇到她之前,她又丑又懦弱,却突然治好了容貌,变得聪慧无双,像是彻头彻尾地换了个人。
她能不受他命格的煞气所克,定然是因为她后来的转变,变成一个几乎不输于他一般强势的人。
他有时甚至想问问她究竟是何人?到底是不是凤惊云。
她不说,他亦没问。
稍颔了下首,他道,“你没事就好。我们的宝宝,他是我的种,我血脉的延续。亦是生来的真龙天子,他不会受任何煞气与命格所侵扰。”
她打趣,“你的儿子还挺有优势啊。”
他脸上盈起一份为人父的骄傲,“那是。虎父岂有犬子。”
“你哪里像老虎?倒是像……”外头的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明明沐浴在阳光中,他漆黑的身影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邪气凛然。真是像……大白天见鬼。
“像鬼?”他接下她的话。
他倒挺有自知之明。她抬手轻挑地在他俊美的右颊摸了下,“哪像鬼来着?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
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不可否认,君寞殇的右脸确实好看,可一想到他面具下的左颊,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再则,有慕容澈那个比画中仙还养眼的鬼在,天底下的人,她还没有见过谁能将慕容澈的样貌比下去。
他感动地拥住她,“惊云……”
她安静地偎依在他怀里,过了少顷,轻轻的道,“君寞殇,为什么君佑祺给宝宝取名,你不反对?给宝宝取名的时候,你在场,我装着懒得给宝宝取名,实则,我是想你阻止的。若你不在的话,宝宝的名字是轮不到他取的。”
他讶异地低首,“我还以为你想让他给宝宝取名字的。”
她翻了个白眼,“你的种,关他什么事啊。你想让宝宝叫什么?改过来就是。”
“我是堕落在地狱里的人,见不到光明,世人提起我,只会觉得暗无天日。‘晟’——向征兴盛、光明。”
她一愣,他与君佑祺果真都是君家的人,“原来你也想给宝宝取名叫君晟,难怪你没反对。”
“嗯,同样是君晟二字,至多他先说出来而已,加之你也不予置喙,便由着了。”
“原来如此。”她颔首,“君寞殇,既然在霸天岛的记忆你都恢复了,也当知道,宝宝出生前,胎儿正常的机率只有八成,虽然八成很高,但做娘的,总归担心余下的两成可能性。我们约定好,就不要再生二胎了吧?”
他仔细地凝注着她,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惊云,你明明是不想我再受苦。”
她僵了一下,“你看出来了?”
“唉。”他不舍地在她额际印下一吻,“你就是如此地善解人意。本来,我的至毒体质,后嗣一定是有问题的,你医术出神入化,在怀上宝宝之前,就让我吃了药丸改善体质。”
她眉宇间漾起一抹心疼,“那种药丸,针对你当时的体质调配的,现在吃肯定没用。当时虽然能调整生育时能提供最好的基因,却让你差点活活痛死,痛了足足三天。”
他想起来,她以前告诉过他,何谓基因的。他血森的眼瞳里浮起几许无奈,“那时你还骗我是三日断肠丸,骗我说吃了药三天,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没想到根本不是,那药不但解了你研制的‘不举回阳丹’之毒,还调理了我的体质。”
说到这,凤惊云就很感动,那时的他,哪怕他真以为是三日断肠丸,也毫不犹豫地吃了,“其实……”
他定定地瞅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