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凭证?”
“小人家中有族谱一本,当年为了方便日后辨认,特意把玉佩的纹样,拓印在族谱上,侯爷若不信,请让小人把儿子叫过来,他带在身上。”
李牧立刻吩咐:“把这位老人家的儿子叫来,今天这事儿,必须得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不一会儿,李思文带来一个中年人,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本已经卷边泛黄的族谱,打开族谱最后一页,拓印着一个玉佩的纹样,将张勋身上的玉佩解下来,对比了一下,果然是分毫不差!
“世间还有如此巧的事情!”李牧震惊道:“老人家,你是如何发现的呢?”
老头憨厚一笑,道:“小老儿不才,蒙祖上积攒了些钱财,靠着这些做本钱,来往大唐与西域,获利也是不少。张家集是大唐指定的互市,打交道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小老儿不常走动,偶有一次看见王上,便一眼认出了。只是当时不敢相认,知道侯爷诛杀了不得人心的鞠氏,小老儿以为时机已到,这才冒死说出真相啊。”
老人又道:“侯爷不知,其实鞠氏一直不得人心,只是他们经营多年,百姓没有办法。如今高昌的疆域,大多都是当年张氏打下来的,不少人家的族谱之中,都感念张氏的好,加上王上经营张家集,与高昌二十二城的商人都有过交道,王上行事公允,深得人心,故此小老儿游说时才能够如此顺畅——”老头拉着儿子跪下,高呼道:“求侯爷为高昌百姓计,允许我们迎立新王。高昌百姓感恩戴德,生生世世,不敢忘怀!”
台下不少人一起高呼了起来,情状令人动容。泥孰趁机说道:“侯爷,有道是民心不可违,大唐向来以德服人,又不是攻掠高昌之地,高昌百姓既有此愿,还是应当满足的。至于你说的担忧,本汗与西域诸国使节,自然会为你作证的。”
李牧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头,道:“天意如此,我也不能违抗,那就请可汗写下陈情奏疏,各国使节具名,连同万民伞,请愿书一道,八百里快马送至长安,但愿陛下看过之后,不会迁怒于我吧。”
当下,泥孰写了陈情奏疏,三十二国使节连同高昌二十二位城主都具名画押,按了手印。李牧叫来信使,让他星夜兼程送往长安,随后道:“请陛下定夺之后,再谈。”
高昌二十二位城主长跪不起,都请即日便立新王。李牧不允,场面一度僵持。直到日头渐西,众人也都饿了一天,李牧实在是没有办法,说了一声‘罢了,我不管了’,便下了高台。高昌二十二位城主一拥而上,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高昌王服饰,七手八脚地扒了张勋的衣服,给他穿在了身上。
黄袍加身,山呼千岁。张勋稀里糊涂地便做了高昌王,城主们兴高采烈地簇拥着张勋出了定襄城,披星戴月地赶往高昌,王宫已经烧毁,如何安置就不知道了,李牧也没有过问,自顾招呼泥孰与诸使节宴饮。定襄城内外灯火通明,仿佛回到了上元节的光景,战争的阴霾散去,每个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大家吃好喝好啊,本侯醉了,先走——”李牧含糊一声,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肉干,迷迷糊糊地走出了衙门,抬头看了眼,城门很高,他便走了过去,坐在隘口,靠着城墙,看着城外头,一口肉干,一口酒,长长呼出一口气。
张勋‘莫名其妙’地做了高昌王,张天爱自然成了公主,跟随张勋去了高昌准备仪式。李牧也就得多等她几天,正好这几天,他可以安排一些事情。
如今已经是早春时节了,草原上已经冒了绿意,看着就有生气。李牧想起了自己带来的土豆,他在穿越之前,就听说沙土地种出的土豆个头大,定襄附近多的是沙土地,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回想此次‘衣锦还乡’之行,李牧也是稀里糊涂,他来的时候,本以为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但实际却什么都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这让他非常的难受,作为一个游戏策划出身的人,他习惯并且喜欢把一切都设计好,让后续的事情,按照自己的设计发生。若出了意外,那便是BG,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但他现在也逐渐的明白了,生活不是游戏,注定就是BG累积出来的。只能被动的接受,没有任何的办法。这次回到长安,又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情况,他之前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而不必担忧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仗着李世民的庇护,如果李世民决心要杀他,其他人再落井下石,他焉有命在?
虽然他现在身怀高深武功,自个儿逃命,或许能够办得到,可是白巧巧和李知恩,还有家里的老娘,她们怎么办?如果李世民把她们扣押起来,李牧即便自己能跑了?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回来?他怎么可能舍了妻妾老娘,还有没出生的孩子一走了之?
越想心里越憋闷,这种命运全维系在别人身上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十分的难受。酒入愁肠愁更愁,李牧本已经喝了不少了,又喝了这一壶,渐渐的便醉了。
李重义在宴席开始之后,便独自在角落霸占了一席,所有有意坐在他旁边的人,都被他用眼神劝退了,一张桌的酒菜全都进了他的肚子,多日一来,总算吃了一顿饱饭。吃完了饭,打了个嗝儿,拍了拍肚子,李重义下意识地去寻找李牧的踪迹,抬头一瞧,没有看到李牧,只看到了正与诸国使节相谈甚欢的李思文。李重义不喜欢李思文这副样子,哼了一声,便走出府衙,门口站岗的亲兵告诉他李牧去了城墙,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刚到城墙根儿,李重义刚要迈步上台阶,忽然看到台阶上下来一个女子,他站得高,看得也清楚,这个女子他认得,正是李牧的三夫人,王鸥。
李重义从真腊回到大唐,脚步不停来到了西域,见到李牧之后,又忙着跟突厥的这些事情,李牧和王鸥之间的种种,他全然都不知道,看到王鸥,李重义愣了一下,出声道:“嫂子。”
王鸥低着头,听到这声嫂子,抬头看到李重义,她站在五层台阶上头,跟李重义正好平视。王鸥有些慌乱,但见李重义眼神清澈,猜到他或许不知细情,便也定住神,挤出一个笑,道:“你来了,好久不见了。”
“嫂子什么时候来的,见过大哥了么?门口的亲兵说,大哥在城墙上。”
“我……来了有几日了,你大哥忙着正事儿,我也不便打扰。”王鸥的笑容更加勉强了,道:“刚见过了,他……说自己要安静一会儿,你在下面守着吧,先别上去了。”
“哦。”李重义不疑有他,侧过身站着,王鸥下来台阶,李重义低头看了看她,见她眼角似有泪光,问道:“嫂子为何哭了?”
“没、”王鸥抬手擦了一下,急忙掩饰,道:“你还不知道你大哥么,就会说那些感动人的话,让人出丑——唉,我先回住处了,你在这儿等他吧。先别上去啊,他说要静一静。”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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