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安子追到晓月阁的时候,整座院子里头静的没有半丝声响。连屋子里头的灯火都是将明未明。
主卧的台阶下头白羽正抱了把剑站着,深色肃穆,冷冽如霜。小安子立刻就放缓了脚步,生怕惊扰了院子里头的人。
乐正荣休的母亲,北齐如昙花一现般的淑媛大长公主的名讳叫做宗正明月。晓月阁便是她生前的居处,占家找到乐正荣休之后,他便一直住在那个院子里头。
如今见着这么个境况,大约……主子们已经都歇下了吧。他哪里敢弄出什么动静来呢?
“里头……歇下了?”他试探着朝着白羽低声问了一句。
白羽仍旧抱着剑神色肃穆冷冽如霜,蔚蓝的眸子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要跟我说话,我没什么跟你说的。
小安子却点了点头,主子们果真是歇下了。
与白羽相处了这么久,他大约也摸出了与这闷葫芦相处的模式。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两个字,是或者不是。
若你说的是对的,他理都不会理你。若你说的不对,他会看你一眼,然后继续不理你。
小安子利用这两个差别性动作每每总能在他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且屡试不爽。
屋里头的两个人歇是歇下了,却谁都没有真的睡着。
乐正荣休正四肢平展的躺在床上,唐韵则蜷缩在他怀里。她素白的小手却将乐正荣休的大掌给紧紧的抓住了,生怕他会抽回去一般,半丝都不得放松。乐正容休此刻脾气出奇的好,便也任由她八爪鱼一般扒着自己。
“师父。”唐韵眸光闪烁了半晌终是缓缓开了口:“我……。”
“金染死了?”
唐韵一愣:“恩。是我……”
乐正容休却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大师傅的任务可是没有完成?”
唐韵默了默:“恩。”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下间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身边的男人。
在他面前一切的解释都是徒然。
“死了便死了。”乐正容休大掌用了几分力气,将唐韵朝着自己胸口按了按:“人活着便是为了有一日去死。”
“……可是我……。”
乐正容休看她一眼:“你与她不同,不必为了那样的人伤神。”
唐韵:“……。”
她使劲眨了眨眼,总觉的听到的东西叫自己不能够相信。她以为害的大师傅任务没有能够顺利完成,这人一定会如从前一般借着机会狮子大开口使劲的蹂躏她。
怎的这么就……完了?
“我……没有见过我娘亲。”乐正容休突然开口说道。
唐韵吃了一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绝艳男子酒色的凤眸中似乎带着毫不掩饰的孤冷和寂寥。
“临来北齐之前,那个男人才给了我一副她的画像。她与……占夫人长的像极了,神韵却半点不相似。”
乐正容休的声音有那么一个瞬间微微一涩:“那就是个自以为伟大的傻女人!”
唐韵盯着他黯淡的眸光心里头莫名的一痛,那个男人指的便是南越的皇帝吧。
“师父……。”
“她们明明是不同的两种人,我却……。”乐正容休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只管自己幽幽说道:“我却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会……难过。”
唐韵知道乐正容休话里头的她是不同的两个人,前者说的是长公主宗政明月,后者指的则是占夫人。
他哪里是难过呢?
不过是在心底里还残存着对自己母亲的渴望,所以见了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占夫人之后才会忍不住贪恋那一丝的温柔。
“我以为世间女人都是如那傻女人一般只会委委屈屈的将所有的心思都憋在了心里,最后将自己给呕死了,叫敌人却越发的强大。所以,你这性子是极好的。看不顺眼杀了便是,即便让全天下人都避如蛇蝎,也万不能叫自己吃了丁点的亏。”
乐正容休半垂了眼眸:“所以,不必向我道歉。我们原本便是同样的人。”
可不是同样的人么?
这十方世界里,看似热闹非凡的软丈红尘之中任何的众生,与他们再没有了半丝牵扯。如今,也只有在这幽静的暗夜之中,才能彼此依赖着相互舔伤。
乐正容休那人从不与外人说起过他自己的事情,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唐韵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今夜看起来温和的要命,只因占夫人与大长公主长的一模一样的面孔。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心神恍惚。
“师父,再不会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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