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搬来叔叔家时,把林海的书信、手记等均分类放在几个书匣子里,置于自己屋里,好方便随时翻阅。揽月楼里不过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书册,莫说林徥从来只看自己考试的书,并不会乱翻她的东西,就算他想看点别的轻松一会儿,她也只有欢迎的。别说她这儿,林滹、林徹书房里藏书之丰,也从未避过自家人。况且她在揽月楼或读书,或看账本,有个人陪着,虽然都不说话,但心底也觉得热闹了几分。若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回屋里去就行了,虽然是自家兄妹,林徥顾及男女有别,从不往姐姐妹妹屋里张望,更别说踏足了。是以林徥过来,她非但没觉着不便,反倒有几分欣喜。
按理说三哥躲丫头都躲到她这儿来了,这事该和宋氏说一声的,但想着林徥是个好面子的人,而且这话说起来,总要提到雪枣几个丫头弄巧成拙,活似跟说她们坏话似的,黛玉做不来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事儿,虽知道她如今既理家,不好不闻不问,也只拖下去了。
但宋氏还是知道了这事,先问:“你哥哥扰到你了吗?”
黛玉忙道:“怎么会,三哥看起书来,雪雁叫他喝茶都听不到,更别提其他的了。”
“雪枣这丫头,论忠心,咱们全家找不出第二个来,从前阿徥生病,她三天都没合眼,守着到他烧退了才敢去稍微歇歇。就是心眼子忒实。她们都小的时候,阿徥屋里的大丫头是个叫小琼的,年纪稍长些,阿徥也听她的话,那时候他还小呢,也贪玩,小琼督促着他念书,不让他淘气,我也很是省心,让其他小丫头都跟着学学。现在小琼出去了,他屋里最大的就是雪枣了,雪枣估计还是那时候的心思,跟着小琼有样学样——阿徥可不是小时候的见识了。”宋氏叹道,“可惜了她一片好心,我也不舍得说她什么。”
林家和荣国府是反过来,原来荣国府里,姑娘们每人身边两个大丫头,并一众小丫头,宝玉一个人倒是有袭人、晴雯、秋纹、麝月四个大丫头服侍,虽是晴雯最大,其他三个也管事,各有所长,互相补短。林家这儿,姑娘们倒是每人都有三四个大丫头,桑鹂出去了,宋氏还提过给她补一个,她自己说不要,把桑鹂的那份月钱,让屋里的小丫头们分一分,每人多拿点子钱买果子吃就是了。爷们本来就不精于□□丫头,屋里却只有一两个大的,要是丫头们见识浅薄些,就有些难办。不过林徥将要娶妻,她心里知道婶子肯定是要往他屋里添人的——锦荷避出来,就有几分那个意思,是以听说不会说雪枣,便闭口不提要给三哥屋里加个大丫头的建议了。
宋氏同她又说了会子话,说起林滹的寿宴来:“我看了你安排的人手,一切都好,不过收礼的人少了两个,到时候让九嬷嬷家的两个儿子过来就是了。”还说,“你嫂子告诉你了吧?你叔叔不收自家晚辈的贺礼——不过到时候要考校你们的诗词功课的。”
黛玉早从韵婉那里听说了,寿宴后是小家宴,寿星以席上任意一样东西为题,再随意指一样限韵,居末的做东。稀奇的是林徹居然坐过一回末位,黛玉本就跃跃欲试,此番更是欣喜,只盼能一展身手,闻言便笑道:“婶子疼我,也想想哥哥们呢。”
宋氏听她这个口气,是不怵哥哥们,要与之一较高下——若得了题,便能稳稳地赢过他们的意思,喜道:“咱们家的孩子就该是这样的,以前我娘家嫂子说,我家的孩子哪儿都好,就是不像别家的孩子谦逊。我想着,要是真有本事,过分埋汰自己做什么呢?不知道是不是我偏心,总觉得他们家孩子有些蔫蔫的,不像你们几个精神。”
黛玉笑道:“婶子看自家孩子,当然哪哪都好。”她想起贾敏来,有些黯然,“以前我妈妈还在时,也总说在当妈的人眼里,全天下都不会有比自己家孩子好的。”
宋氏把她揽入怀里,道:“好丫头,不哭了,不光你妈妈这样想,你叔叔、婶子都这么想,你要是把我们当一家人,你自己心里觉得哥哥姐姐比别家的好,就知道我们心里也是这么想你的。”
黛玉闻言心里一暖,想道:“有婶子这句话,我也值了。”
宋氏说要给林徥屋里添人,索性给几个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小厮都叫出来看了眼,到了年纪的,问家里要不要配人,是要配家里的小厮,还是赎身自去,都记下来,说是按着轻重缓急一个一个地安排,省得逢年过节的得力的人要走,家里忙不开。配家里小厮的,婚事上主子自然要给几分体面,赎身自去的,念在多年服侍,也能减免不少赎身银子。大丫头们要走,小丫头们自然要一个个看过,选机灵、能干的,往几位爷、姑娘院儿里送送,先跟着学一学,要是有资质好的,直接提了上去也不是不可能。一时间家里的下人们得赏的得赏,加月钱的加月钱,漱楠苑没什么变动,丫头婆子们都每人得了一吊钱的赏,自然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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