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刘明一皆算准了时辰在梧桐下用竹叶吹奏同一首曲子《忆帝京》,以至于府里人人传唱,竹枝更是心烦意乱。
是日晨起,竹枝吩咐兰儿去告知父亲,说是自己这些日子受了刘公子的感动,便要安心在房间里为他抄写佛经,除兰儿外的旁人不可打扰。陈老爷见竹枝有心于刘明一,喜不自胜,满口答应。竹枝又将兰儿悄悄拉进屏风内,附在她耳边说道:“好兰儿,你该是十分明白我的,刘公子虽好,终究不是我所爱。我且出去避他几天,求得耳根清净。家里你帮我掩护着,可好?”兰儿想到竹枝将那名贵的琉璃步摇簪也不要他的,也大概晓得她的委屈,因而说道:“我自然向着小姐,只是你这一去要在哪里安身呢?”竹枝狡黠一笑,道:“自有去处。”
竹枝换成兰儿的装束,趁人不备逃了出来,径直去了竹桃那里。正要打开竹篱小门,却听闻有人声传了过来,竹枝慌忙躲藏在竹篱旁的桃树下。“竹桃,前些日子一直劳烦你,今日特地带了你爱吃的桃酥过来。”慕容子旭说着将随手拎着的三包桃酥递与竹桃。竹桃闷闷地似乎并不想接过,低眉垂首地叹气道:“这桃酥只有我姐姐做得最味美,上次去竹枝那里她竟也做出了姐姐的味道。我,实在不忍再同你一道……”竹桃话未说完便被慕容子旭止住了,原来慕容子旭发现了桃树下竹枝露出的裙角,便引了竹桃悄无声息地走到竹枝身后。末了,慕容子旭趁竹枝不注意时,大声说道:“哪里来了个听墙角的?”竹枝一回头见他俩已在身后,吓得踉跄几步,就要摔倒在地,好在慕容子旭一闪拦腰抱住了她,两人四目相对,无限心事。竹桃恨恨地过去分散他们,又见竹枝羞得满脸红晕,越发拉下脸子,怒气冲冲地走进开了小门进了屋。
竹枝正欲追了竹桃向她解释,慕容子旭拉住竹枝的手,说道:“随她去吧,一时之气。”竹枝瞧了眼慕容子旭,止住了脚步,也不挣脱他的手,说道:“也好,她就是个直肠子,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慕容子旭笑了起来,问道:“你们才相处几日,竟把她的脾性都摸清楚了?”竹枝亦笑着说道:“但凡用心,了解一个人有何难的!”慕容子旭诧异地望了眼竹枝,遂换了话题道:“你来此为何?”竹枝便将刘明一之事具备,说明来此借宿几日。慕容子旭心下想带了竹枝回府,却又下不了手,因而说道:“竹桃轻易从不留人夜宿的,你还是早早回去吧。”竹枝聪慧地笑道:“我早有准备。”说完便径自进了屋。
竹枝走至竹桃房门前,正欲推门而进,原本竹桃在屋内锁上了,竹枝怜笑道:“竹桃,再不开门便吃不着我带的桃酥了。”那门吱呀一声便开了,竹枝进了又转身关门,慕容子旭只侯在门外不进。竹桃背对着竹枝侧躺在床榻上,竹枝走向她,替她盖上罗衾,说道:“好妹妹,你是有意与慕容子旭才生了姐姐这大的气?”竹桃听闻,忙翻过身,争辩道:“我若是真想得到他也不必等到今世,你少胡说。”果然竹桃对慕容子旭有心,竹枝却毫无醋意,只端了桃酥和合欢花茶来,竹桃瞟了几眼溢香的茶点,佯装着没食欲,竹枝便喂了给她,这才起身吃了起来。
待杯盘狼藉,竹桃方才问道:“你找我不止是送吃的吧?”竹枝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有求于你,在你这儿小住几日图个清静。”竹桃抹了抹嘴,说道:“吃人的嘴短,好吧,不过至多两日。”慕容子旭虽站在门外,却将里面的话听得一字不漏,暗暗责备竹桃坏了计划,又不好进屋阻止,只得在门前的修竹上留言,继而倏地便消失不见。
旁晚时分,竹桃命丫鬟带了竹枝去隔壁厢房歇息,竹枝想着从竹桃那里获知更多自去前世之事,推辞道:“不必麻烦,你我本是姐妹,难得今日得以促膝长谈,同睡岂不更好?”竹桃不知以何理由回绝这姐妹之情,便无奈答应了。于是两人同床共枕,起初皆默默不语,仍些许生疏,继而竹枝开口道:“妹妹这鸳鸯锦被是自己绣的?”竹桃撇嘴回道:“我向来厌烦女红,这是我姐姐为我所绣。”竹枝顺藤摸瓜地问道:“便是前世的我亲自绣上的?可否说来听听?”竹桃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竹枝,恍惚间似乎躺着身边的是前世的姐姐,动情地倾诉道:“你怎忘了这是你当年为我出嫁而绣。若不是我酒醉时吐露自己爱着慕容子旭,你便不会隔断自己对他的情意而成全我,只是姐姐你真傻,明明我们都晓得他中意的人唯有你……”竹枝呆滞无语,竟不知这段故事。
次日五更时分,竹枝便先起了床准备早饭,又用淘米水浇灌了门前的桃树和修竹。正当竹枝蹲下身将掉落在竹叶上的米粒拾起时,发现竹叶上竟写了字“速速将竹枝带回她家,不可坏了计划。”竹枝大惑不解,竹桃和慕容子旭有何计谋?与我何干?
正思忖着,竹桃不知何时起来正四下找她,心生一计,决定将计就计。竹枝起身回道:“我在这儿呢!”竹桃便走了过来,问道:“你拿着瓢干嘛?”竹枝笑道:“早饭已经备在厅堂了,我现在也该回去了。”竹桃吃惊地问道:“不是住两日吗?不过你早些回去跟你那刘公子培养些感情也好,以免日后你嫁了他又后悔。”说完竹桃忙捂上了嘴,又瞄了眼竹枝的神色,见她未起疑才放心。竹枝面上淡然,心里却翻涌,只道:“那我先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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