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精明,也睿智。
不同于钟家、陌府等以家族为宗门修仙问道的大家,沈家人遍访天下名师,习各宗道法,渗透到各个宗门当中,或担任要职、掌权一方;或道行平平、却记下各宗妙法。
耗费了最少的人力和物力,却掌握了天下最多的人脉和宗门妙法。总之,多年经营之下,沈家铸就了仙都,仙都也成就了沈家。
顺着从神木出来的大道往北一直走,登上九十九级石阶,就会到沈园金碧辉煌的大宅前,息揽舟停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街巷尽头那些台阶:
今次沈老爷子摆满月酒,定然还包含着别的心思在里头。这样勾心斗角的事儿广宁子不擅长也不喜欢做,息揽舟耳濡目染,更是十分不想应付。
洛北风瞧着息揽舟,当然知道他师兄对仙都和沈家人没什么好感,便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师兄,沈家虽不怎么样,可我听说这里的夜景不错,尤其是晚间游湖,可见万顷荷花、细赏满江醉柳。我们去应付了沈老头子,晚上——你带我出来玩如何?”
息揽舟有些心动,正预备开口应下,却忽然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有一个人从他们前面的一家店面里头飞出来摔在地上,从那店面里头还走出来两个下品灵根、筑基后期的彪形大汉、指着被丢在地上的小子讽刺道:
“没钱就不要打肿脸冲什么贵公子,来我们胡华楼吃霸王餐!”
那被丢在地上的人勉强爬起来,纵然被打得皮青脸肿,却还能依稀辨认出他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大约是生了一张娃娃脸的缘故,看上去大约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他听着这些话十分委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你们欺人太甚!我说我是钟家人、就是钟家人!不过是一顿饭钱,谁、谁付不起了!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抢我的包裹和剑!”
“哼——钟家人?这番说辞我们已经听你说了三天了,你当我们傻吗?!”大汉十分不屑,又冲那孩子挥了挥拳头,“打你一顿、将你那些破东西当做抵债已经算是宽待了!还不给老子滚!别叫大爷再看见你!”
“你——!”那少年被激怒,冲上去还想理论,可对方见他红着眼睛上前,误会他不识好歹还要动手,招手就用上了五雷咒。那少年下意识摸向腰间,却什么也没摸到——他的佩剑早就被眼前几人夺走。
一时慌了神,少年愣在了原地,眼瞅着就要被雷劈个正着,忽然,他的头顶出现了一支淡青色的袖子,那袖口上还精致地纹了一串流云。
“得饶人处且饶人,胡老板教你们守护胡华楼的安危,恐怕不是要你们在此惹事、闹出人命罢?”
少年闻言抬头,却同那几个彪形大汉一道儿看见了一个斜插着莲形环扣道簪、身披一身青衫的男子,他挥了挥衣袖,不喜不怒,语气平平甚至都没有用问句,可那几个大汉还是被他的威压所迫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大汉强撑着问了半句,忽然就被一个人凌空打了一个耳光,嘴角渗出血来,他捂着嘴还想吆喝,可是看见了那个打他的人,立刻弯下腰去:“老板。”
“糊涂东西,这位是青霜山的息道长,尔等有眼不识泰山,还不快向诸位道长赔罪,然后到后堂领罚去吧!”
胡华楼中施施然走出来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她一身锦衣华服,头上随便地挽了个松散的云鬓,笑起来风情万种,甚至当街对着息揽舟抛了一个媚眼:“新来的下人不懂规矩,叫您看笑话了。”
息揽舟只是微微笑,摇摇头:“多年未见,胡老板还是如当年一般漂亮。”
“瞧您这话说的,”妇人娇嗔一句,却还是喜上眉梢,“一路过来仙都辛苦,老爷子那边又出了那样的大事儿,唉——我们做媳妇儿的,没什么可帮衬的,我到后厨略备下些薄酒,为各位道长接风洗尘如何?待休息好了,再去主宅。”
“也好,只是要劳烦老板娘您了。”息揽舟点点头,却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愣在门口的那个少年,妇人眼神毒辣,立刻会意,她连忙招手吩咐:“胡大、胡二,准备靠水的临风阁!沈三!去管账房先生将这位……这位……小公子的东西取来!”
店中个人听着话应了,妇人才冲息揽舟等人款款一笑、提着裙子又施了一礼:“如此,息道长可满意了?”
“胡华楼的胡老板向来令天下人满意,否则也不会有胡华楼多年来这样好的生意。”息揽舟同样微笑,冲老板娘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妇人闻言终于“哈哈”一笑,点点头:“道长请——”
“师兄……”息揽舟走了一步,洛北风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丢出来的一句话却凉凉地落入了他的耳中:“你这幅虚伪的样子我可不爱瞧。”
息揽舟低下头微微翘起了嘴角,拍了拍洛北风的肩膀以示安慰,然而一转头却看见了那个小少年亮晶晶的一双眼,少年几乎是扑了上来:
“我叫钟灵玉,你就是青霜山的息揽舟对不对,你有没有道侣?明年、明年春天,我能不能叫姑姑带着我,上青霜山向你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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