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出于心。
幻境之中没有日夜,没有灵气,也没有水,程清河已经走过了漫长的路途,脚步从稳妥有力,变成了一深一浅。
风沙十年如一日地吹着,她抿了抿干燥的唇角,捂着发烫的额头,即便是身为道修的她,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远方呜咽的热气终于又一次化作了绿洲,但是或许又是一次海市蜃楼。
她慢吞吞地弯腰。
“你要放弃了吗?”心里有一道声音立时对着她催促道。
“别急,我只不过是,倒倒鞋里的沙子。”她说道,喘了一口带着沙土的气,眼睛一闭,侧身自沙坡上翻了下去……
“这一次,又被我找到了。”
“哦?恭喜,不过,下一次,还有下一次,不知你是否还有那个运气。”南红莲面对着引颈的利刃,没有半分表情。
持剑者的剑气利落地一带而过,血溅成一道直线,那一身红衣的南红莲直直倒在地上,睁着无情无欲的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那女修的一瞬间,程清河便十分确定,那就是南红莲。
杀人者脸上仿佛蒙上了一道雾气,始终看不清晰。
“谁?!”他往她的方向看去,气势大骇。
倒在地上的程清河浑身一震,瞬间睁开了双眼。
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口古井,程清河舔了舔唇,扶着古井的边缘爬了起来,在井中看见倒影的那一刻,“梦中”的红衣女子的脸同她的渐渐重合。
南红莲,我,南红莲?
程清河摸着自己的脸,周身的气息一变,无边的荒漠如燃烧的卷纸一般消散,下一秒,她出现在了那道逼仄的过道之中。
“清河,清河。”耳边呢喃声不止。
程清河循声看去,那三人盘坐在原地,声音便是自其中的慕容義口中发出的。
“清河~”他的脸色泛红,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显然还未从幻境之中清醒过来……
这“梦”正行到关键之处,“啪”地一声”,朝脸颊而来的力道一下将他击倒在地。
他迷惑地睁开眼睛,第一便发觉了自己的裤裆有些粘粘呼呼的感觉,综合先前发生的事情,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
“梦做够了没?”一道凌利的声音自上方刮刺而来,将他的脸刮刺地腾地通红成一片。
“清,清河?”抬眼一看,果见程清河正一脸怒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结结巴巴,张了张嘴巴,尴尬地总结不出一句话来。
荒诞了,真是太荒诞了,他居然在程清河的面前……
好在深色的皮制裤子看不出什么来,他叫醒了小六,但是刚触到低着脑袋的郑少怀的时候,他便发现,郑少怀,早已气绝身亡。
“从现在开始,不要跟着我,不然就别怪我杀了你。”程清河低声道,目光警告地带过小六,接着拂袖离去。
慕容小六全身一冷,她悦耳又低沉的声音让她自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渗出寒意。
她是认真的,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话。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也太不把我们慕容家放在眼里了。”不明真相的小六结结巴巴道。
慕容義将倒在地上的郑少怀扶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一路过去,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异象,只不过越发深入,外人留下的痕迹就越少,她伸手触摸到一道禁制,闪入一看,一室昏黄,那是一间用刀剑凿出来的一间小密室,密室中间是一小座沾染了鲜血的石碑,碑前还放置了一只小巧的香案,亮光便是来自燃烧的香烛,若有似无的香味自上头徐徐散开。
一闻便知,这是千金难求的蛟人尸油。
“吾爱妻南伏芸之墓。夫白石立?”
看日期,是十年之前,十年之前,那时候的白石应该还是个十来岁的血气方刚的少年才是。
没有想到,白石还是未亡人呢~程清河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复又闪身出去。
南伏芸的事迹她有所耳闻,便是南家这一代的嫡女,在十年之前就已经死了,只是没有想到会葬在了这里。
那么众人口中与白石联姻的真正的这位南家嫡女,便是她了。
县城里的酒馆也就一个,日近黄昏,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酒馆之中也坐了不少的闲散人。
“客人您要喝点什么?”店小二殷勤地替她擦了擦桌面上的油渍。
“杜康酒罢,二两。”
“好咧,您坐着。”
说起来凡界的东西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唯独这杜康,她还是无当的时候,便偶尔独自下界小酌几杯。
一口抿入,一口清凉直冲上脑,接下来便是全身暖洋洋的犹如置身热汤,酒过三巡,她脸色微醺。
想起来上界的日子显然漫长又无趣,对于那些活了已经上万年的老东西们来说,当然这些老东西也包括她,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无情无欲了。
那么,万年前截教与阐教这是为什么会内斗?原因也大抵是如此,毕竟玩玩阴谋诡计,斗法斗个你死我活,也是相当能够打法时间。
想到这里,程清河自嘲一笑。
邻座的一桌子眼睛带飘,在她进来的时候便已经盯上她了,看她脸色红得如同一只苹果,不由搓搓手,互相一个示意,朝她围了过去。
店小二见着了,连酒也不敢上了,远远躲着观望。
“小妹妹,一个人?”
斗篷的帽子早已经摘了,程清河眼波流转,低头看着那只,抚摸着她手背的咸猪手。
接着抬头看看这地痞无赖。
“非也,你瞧差了,两个人,你没看见么。”
那地痞一愣,接着同他的狐朋狗友哄堂大笑了一番,转头凑近了说道:“妹妹这是喝多了吧?这里明明只有你一个人嘛!”
“你瞧差了,不然再仔细瞧瞧?”程清河摇了摇头,懵懂的神态之中带着几分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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