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朝,自建朝以来,历经两千七百多年,经六位大夏之主,皆雄图大略不断外扩,自第一位起,便留有祖训,凡是皇族,不论男女,若有资格皆可一争皇位。
他们自幼便被送入各处绝地,宗门,教派,亦或是凡土历练,自生自灭,自夺机缘。
而了尘便是其一。
他却没想到他所期望的所等待的是这么一个结果。
若遇生死之时,玉佩遇血可显奥妙,待步入道胎境即可回朝取得属于自己的一份继承底蕴。若没踏入修行,一生平凡,便不知身世,一直沉沦凡俗生老病死。因为,帝位之争,不需要弱者,一朝之主,更不需要弱者。只有强与强相争,恶与恶相搏,才能造就出更强更恶的。
他心寒的是,五子三女中,为何只有他是被送入绝地的,若非被师傅捞起,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若非血液浸玉通神,恐怕他还蒙在鼓里。
更心寒的是,所渴望的亲情,最后却要手足相残,五子三女,帝位之争。
“为什么我的路总是注定好的?难道真的命由天定吗?”
他低沉着说道。
阿暇默默的站了起来将那块玉佩捡了过来,沉默的坐在那,隐于昏暗看不见脸色。
“我叫了尘,只是了尘。”
许久,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平静,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所以,你不会和我成亲是吗?”
阿暇在旁边幽幽开口。
了尘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沉默。
阿暇也没再问,似在盘坐,似睡去。
夜深之时。
山中渐渐腾起一股冷意。
了尘只觉得那冷意无孔不入,从毛孔渗入体内,原本流失后所剩不多还未恢复的血液顿时觉得有种凝结的错觉。
“这里是葬龙地,故老相传在很久远之前,有一条真龙尸身自天外降落,横跨不知多少万里,死后化作这个地方。而深处,传闻有一条修炼万载的寒螭,这些寒气便是它修炼之时吞吐出的,遍布群山。”
阿暇似乎感觉到了了尘的变化,声音缓缓自不远处传来。
“而现在,才是凶兽出没的时机,因为需要血液驱寒,厮杀才更加惨烈,它们的生存也更加残酷,只因弱小的都已死去,剩下的都是极其凶恶的。”
说到这里,她手中拿起一物便放到了自己口边,吞咽之声顿时升起,一直不停。
了尘看得见,也闻的见,那是一条兽腿,她吞咽的是血液,茹毛饮血。
不觉间,了尘心中突然对这样的行为生起一种抵触。
而此时,阿暇也放下了那兽腿,擦拭了一下嘴角。
“妖兽不乏多数,甚至偶尔还会有大妖出没。所以,这里即是最残酷的,也是最好的试炼之地,前提你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一顿。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把我扔进这里是为了我好?”
了尘突然冷声道。
“你至少遇到了你的师傅和师兄,至少在那寺中你都是快乐的,并且踏入了修行之途。”
阿暇声音很平静。
“你以为这世间所有都像你想的那般美好?所有人如你师傅一样慈善,如你师兄一般纯善?”
“你虽踏入修行,却始终不明修行之意。”
“你体会过亲眼看见自己的至亲死在自己的眼前无能为力吗?被群兽撕碎分食,血液飞撒到你的脸上,你还能尝到那是腥咸的,你甚至忘了哭喊甚至忘了眼泪。”
“你体会过自懂事以来,便因为害怕而经常从噩梦中惊醒,随时担心黑暗中会窜出一只野兽而夜不能寐吗?你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那些掉以轻心的人都已死去,你要天天恐惧,恐惧有一天只是一眯眼的功夫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因为只有那样你才能更加警惕更加敏锐。”
她眼睛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出奇的亮,亮的让人发寒。
“有三年,整整三年,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那时我才五岁,但是第四年不同了,因为我懂得了修行。”
“我告诉自己,要是不想被群兽吃掉,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只有吃掉它们。”
她的语气很平淡,如同闲话一样说出口。
“你以为这些野兽是天生如此的吗?它们也想活,所以它们只能变得更凶更恶更强,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活下去。”
“谁都没有错,因为当它们出生在这里,这是它们必须要面对的。”
了尘听的沉默了。
“你终究没有争渡之心,你只是一个天真的和尚,傻和尚。”
“你师傅恐怕看到你玉佩的那一刻也早就猜到,所以他如今才会让你和我离开。”
“你若始终生活在寺庙中,等你自己发现身世走出来的时候,你面对的恐怕就是七条恶龙,与你有血缘关系的恶龙。”
此时了尘口中已经渐渐呼出白气,但他更凉的却是心。
“你之所以对我饮血生出抵触,那是因为你没有濒临过死亡,因为只有那时你才会发现,只要能活下去,喝血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阿暇起身从不远处拖出一只兽尸,拖到了尘面前。
了尘甚至能感受到那尸体散发出来的温热,似乎刚死去不久。
“观自在菩萨……”
那阵阵袭来的寒意越来越强,他也越来冷,眉毛之上,已有点点冰雾,他缓缓闭住了双眼。
脑中显现出修行法,可却发现似乎连灵气都已凝结,无法汇聚渗入体内。
他只能一遍遍念着经文,渴望减低寒意。
洞窟外,兽吼嘶鸣之声不断传出,猛烈又惨烈。
阿暇平静的旁观着了尘的一切,无动于衷。
“施主,便让我长眠于此吧。”
了尘嘴巴微张,声音有些发涩,他选择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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