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一个人走的。我们一起来的草原,就必须要一起离开。敏之,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谢瑾充耳不闻,靠其木泰搀着,脚步虚浮一步步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正好碰上刚刚如厕回来的哑巴。
哑巴神情欢快,丝毫不知谢瑾与陆之旗之间的暗潮汹涌,“啊啊”地用手比划着什么,谢瑾朝她点了点头:“之旗就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
其木泰扶着谢瑾,一路回到了卧室,只觉得谢瑾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急忙扶着他在床上躺下。然后摸了摸谢瑾的额头,发现手心里冰冷黏腻,尽是虚汗,不由担忧道:“主子,你怎么了,要不要传大夫过来?”
谢瑾虚弱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不要惊动其他人。”他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吩咐道:“你去外面找一处宅子,把陆之旗他们二人安顿好,再买几个奴婢送过去伺候。”
其木泰犹豫道:“可是主子现在这样子,离不开人……”
谢瑾不耐烦了,轻叱道:“快去!今日之内一定要办妥这件事,然后立刻把他二人送出府。”
其木泰无奈,只好把索乌图叫了进来,叮嘱他好好照顾谢瑾,这才取了银钱,按谢瑾的吩咐出去寻找合适的宅院。
谢瑾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直翻来覆去的回响着陆之旗说的那几句话。
“谢瑾,你简直是自甘下贱!”
“如果谢伯父知道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自甘下贱心甘情愿给蒙古人当玩物,会怎么想?”
口腔里渐渐弥漫起了血腥的味道,谢瑾又强行咽了下去。他一直不敢面对、不愿意正视的事情,就这样被陆之旗残忍地揭开,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就像是一只坚硬的蚌壳,被人强行打开了一丝缝隙,露出里面柔软的内在。
到了下午,其木泰办好了事情,回来向谢瑾复命。
谢瑾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便不说话了。
索乌图发愁地告诉其木泰,谢瑾一直不肯说话,也不肯吃东西,连口水都不愿意喝,只是在床上躺着,一直在冒冷汗。他又不敢背着谢瑾去请大夫,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其木泰也毫无办法,只得在谢瑾床前一直守着,随时盯着谢瑾的状况,寸步不敢稍离。
到了夜间,谢瑾开始发起了高烧。
这下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拖了,其木泰咬咬牙,拿了谢瑾的帖子,让人去请府里的章大夫过来。
夜间叫大夫,很快便被报到了巴林处,他是知道谢瑾在额哲心中的分量的,当下也不敢怠慢,立即报给了额哲知道。
额哲此时已经在书房睡下了,他今日在汗宫的庆功宴上喝多了酒,头疼得厉害,回府后便直接歇在了书房。听到谢瑾半夜叫了大夫,酒立刻醒了,在巴林的伺候下起身穿衣,然后直接往翠竹轩而去。
他匆匆赶到时,章丙成已经为谢瑾诊完了脉,见到额哲,急忙跪下行礼。
额哲先走到床边看了看,谢瑾双颊不正常的潮红,眼睛紧紧闭着,额间尽是一层层的虚汗。他用手将谢瑾额上的冷汗拭去,冷冷地看着其木泰:“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得这般重?你是怎么伺候的?”
其木泰早在额哲进来时便跪到了一边,此时也不敢说话分辩,只是不停地磕着头,不一会而额间便青紫一片。
额哲也不管他,径直看向章丙成,道:“情况怎么样?”
章丙成见额哲脸色沉沉,心中也是打了个突,字斟句酌道:“谢公子大概是随同台吉出征了几个月,身体便有些不好,只是因着精神一直紧张,才没立时发作,回府后骤然放松了下来,原本被压制着的痼疾便立刻爆发了,所以才这么来势汹汹。台吉放心,这不是什么重症,几副药喝下去,病情便能好转。”
额哲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见章丙成还在地上跪着,抬手让他起来,道:“这几日你就住在翠竹轩,随时盯着谢瑾的病情,若有什么不好,立时来报我知道。”
章丙成自然恭敬应是。
之后,额哲也不离开,就这样坐在谢瑾床边,不时擦拭谢瑾额上的虚汗,似是要等着药熬好了送来。
其实谢瑾虽然眼睛紧闭,但意识是清醒的,知道额哲的到来。只是他此时不愿见到额哲,所以才一直假装昏睡。本以为额哲看过后便会离开,没想到他还不肯走了,耳边听着其木泰还在一声声磕着头,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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