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的那场春雨下得足, 今天早上起来,地面还是相当湿润的。
吃过早饭后, 时间才八点出头。云家人决定在家里坐一会儿, 等到九点多的时候,再去打麦场那边。
闲着没事儿的大家, 便在这等待的时间里, 闲聊了起来。
他们不知咋的,说着说着,居然说到了队里的干部身上去。
说起来, 村里的干部总共有六个:一个队长、两个副队长、一个妇女主任、一个会计、一个民兵连长。
也是赶巧了, 以前的六个老干部就在最近的五六年里, 陆陆续续的把位置让给了新人。
只是,其他五个人是自愿的,而赵副队长,却是被他的族人逼迫下来的。
一直跟赵副队长作对的他堂弟赵来发, 见老一辈的干部都退了下来,便怂恿着族人,把赵副队长拉了下来。
赵家内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夺,最后坐在赵副队长位置上的,就是赵来发的大儿子赵家民。
云爸只要一想起赵家的那一番内斗,就乐呵的很,“他们赵家越是内斗, 咱们云家就越是放心啊。”
云妈也是乐的看赵家的笑话, “是啊, 他们把精力都用到内斗上了,哪有心思找别人的麻烦。不过,赵来祥
自从当不成副队长了,倒是像长脑子了,都知道打苦情牌拉拢人心了。”
正逗着小柏树的云二哥,头也不回的接话道,“他以前过得顺风顺水的,大部分人都得捧着他,他自然就得
意忘形了。如今,他可是大受打击,再不长点儿心,就永远也翻不了身喽。”
云爸点点头,很是赞同的说道,“老二说得对,人要学会居安思危。要不是赵来祥那么自大的看轻了赵来发
,赵来发咋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把他逼下来。”
这边云初一边教着小松树他们画兔子,一边很是好奇的问道,“爸爸,这个新上任的赵副队长,是个啥样的
人啊?”
听了这话,云家经常不在家的几个人都对这个才上任一年的赵副队长很是好奇,便支着耳朵听了起来。
“赵家民啊,还算沉的住气,对咱们云家人也不阴阳怪气的。他不咋聪明,但是,他有自知之明,村里有啥
大事儿的时候,他都是赞同大多数人的意见。”云爸想了一下跟赵副队长接触的情景,总结的说道。
“这样就不错了,只要他别跟赵来祥似的乱咬人就行。”云四哥说完后,想起来以前云二哥和赵家宝的矛盾
,立马接了一句,“最好家里的孩子们能老实一点儿。”
“老四,你这要求可真低。”云三哥看了一眼云二哥,又看了一眼小家伙们,继续说道,“这时候可不是咱
们小时候,就冲着二哥是咱们村儿唯一的医生,就没几个人敢欺负咱家的孩子。”
“哼,我可是干的出来拒收某些病号的事情。”医术越来越好的云二哥,如今可是底气儿实足。
“说起来,上一个赵副队长让我影响太深刻了,希望这个赵副队长的本性不要也是那个德行。”云二嫂对赵
副队长那副嘴脸记得非常清楚,每每一想起来,她就厌烦的很。
“其实,就算是他是那样的性格也没关系,只要他能一直装下去就好。”云三嫂在学校里教书,倒是不用跟
那些干部沟通,她是替云爸和云二哥担心。
“好了好了,不管咋说,这个赵副队长现在表现的还不错。至于是不是他的本性,咱们以后走着瞧。”云妈
可不担心这个,他们云家如今可不是赵家能欺负的。
这时候,云爸开口插话道,“行了,咱们不说赵家的事儿了。一会儿开完大会,都来家里吃饭,咱们做顿丰
盛的。”
一家之长都发话了,其他人肯定不敢反驳啊,都纷纷答应了下来。
“行,爸,开完大会,咱们一块儿回来。”
“知道了,爸。”
“小家伙们我来看着,你们忙其他的就行。”
“爸,到时候我回来给妈打下手。”
“我手劲儿大,我来切菜。”
……
刚刚九点半,云家人来到了打麦场。
现在打麦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大家昨天在家里憋了一天,可不得凑着这个空儿好好聊聊。
一到地方,云初就跟云妈她们分开了。她搬着板凳,走到一群小姑娘的身边坐了下来。
那群小姑娘看见她过来,立马打起了招呼。随后,又说起刚刚的话题来。
“那个欧爱华啊,整天怨天怨地的,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她也不瞧瞧,比她可怜的人多了,人家也没跟
她似得,可劲儿的折腾。”
这个说话的小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叫贾佳佳,是村儿里跟云初比较谈得来的女孩之一。
贾家据说祖上是商人,在最后一个朝代末期的时候,为了躲避贪官的剥削,才定居在云沟村的。
他们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了,是杂姓里最大的家族。队里的另一个副队长以前是贾佳佳的亲大伯,如
今是她大堂哥。
虽然贾家在村里一直比较低调,但是,不代表人家没底气儿。看看贾佳佳说起话来,那就是相当的随意。
“佳佳,你要知道,有些人喜欢惹是生非,并不是因为可怜的原因,而是这个人的本性如此。就算是她生活
的幸福,她也会没事找事的。”
这回开口的是云朵儿,云凛的大孙女,云大队长的大女儿。按辈分儿,她应该叫云初一声姑姑。
她今年十八岁了,今年春天的时候,刚刚跟贾佳佳的大哥结了婚。
“云朵儿说得太对了,一个人无论处在啥样的环境里,人品都是最重要的。这不,知青里除了欧爱华他们,
不是还有很多不错的人吗?”邵小梅很是中肯的说道。
邵小梅就是跟云初交好的另一个女孩了,她今年十七岁,刚跟村里一个姓顾的小子订了婚。
她爷爷原本是邵家村的人,小时候因为家里穷,便把他丢到了姥娘家。后来,他爷爷长大了,干脆不回邵家
村了,就在云沟村盖房子安家了。
如今,他们家也就是过年祭祖的时候,才回去一趟。
“是啊,我三嫂一家人都很不错。还有,跟我三嫂同一批过来的李知青和林知青人也很好。”云初直接把自
己熟悉的几个知青,都说了出来。
“他们是很不错,平时跟咱们村里人走的很近,这次知青闹事也没跟着掺合。”有了欧爱华作对比,云朵儿
对这些人的印象很好。
“听说,李知青和林知青在自己家里很不受重视,所以,才会被迫替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当了知青。”邵小梅
的妹妹邵小兰,很是神神秘秘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这是听谁说的?以后可不许乱说。一定不能在李知青一家三口面前说这事儿,听见了吗?”很是恼火的
邵小梅,直接拉着妹妹叮嘱了起来。
“小梅,你别说小兰了,她说得是实情,李知青他们并不避讳这个。他们自打来到咱们村儿,就很喜欢村儿
里的氛围,早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你看看他们盖的院子,离知青院可不近。”云初拎出来盖屋子的事儿,
点了一下邵小梅。
“哼,姐姐,你也不问清楚,就知道训我。我给你说啊,我这个‘听说’,可是听林知青说的。李知青的妈
妈给李知青他们要钱,还骂李知青不孝,林知青被气哭了。”
邵晓兰如今十二三岁的年纪,很有云四嫂第二的架势。可惜,她比起云四嫂的记忆力、眼力都差了一些。
几个人听她报了这么一个大内幕,都有些惊讶。不过,她们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互相看了一眼后
,她们便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还差几分钟到十点的时候,云大队长便走了过来。
村里人有手表、怀表的人很是稀少,大部分人看见他过来了,还以为已经到了开大会的时间,便自觉地停止
了交谈。那些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也在周围的人的提醒下住了嘴。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打麦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云大队长见状,也不纠正他们,直接站到了例行发话的那个大石头上,不紧不慢的说道,“每年这个时候,
咱们都会开个大会,今年也不例外。”
“说实话,这次大会我本来是预计着昨天开的,可是,让昨天的那场雨给耽搁了。当然,那场雨下得好啊,
咱们就是不开大会,也不能阻止那场雨啊。春雨贵如油可不只是说说的。”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这次大会,我们要说的有四点内容。
第一点儿呢,就是老生常谈的粮食问题。
今年咱们大队的粮食指标下来了,虽然去年咱们大队里完成的不错,剩下的余粮也吃了个五六分饱,但是,
你们甘心吗?你们不想吃个七八分饱,甚至吃撑了吗?
咱们农民不怕辛苦、不怕流汗,就怕饿肚子。大家伙只要再努力点儿、勤快点儿,今年肯定能吃的更饱。当
然,对于那些磨洋工的人,欢迎大家举报他。如情况属实,我绝对会扣他的公分。
……
第二呢,是关于家畜超标的问题。
去年,又有一些人家偷偷地多养了一些鸡鸭。我跟你们说啊,现在外面还闹腾着呢,你万一因为这事被举报
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要是就为了这几口肉的事儿,而经常被拉出去斗上一番,你觉得值不值?
……
我要说的第三点儿,就是前几天传的沸沸扬扬的知青事件了。
这样的事儿,咱们县有七个公社都发生了。附近的县里多多少少也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因为不是个例,县里
已经快速的做出了决定。
带头闹事的情节严重,被发往了边境省份的各个农场里。如咱们队里的欧爱华同志,就被送到了西北农场。
只是参与的,则是交予所属公社处罚。咱们队里那天刚好跟着的刘知青、马知青,被调往了敢死队。
咳咳,是调往了劳模队。如今公社里为了安排这些人,特意建了一个劳模二队,据说是由原劳模队的副队长
亲自带着。
……
最后,我要说的还是知青。咱们公社里,又接收了一批知青……”
云大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下面嗡嗡嗡的说话声给打断了。
“啥?还要来知青?公社里被知青折腾的还不够是吧?”
“县里真是心大,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痛?”
“这公社里到底来了多少知青?咱们大队能不要吗?”
“咱们村儿的知青大部分还是比较老实的,有一些人还不错。”
“对啊,咱们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冤枉了那一锅汤。”
“希望这次分给咱们生产队的知青都是安分的吧。”
……
云大队长在上面被大家吵得直揉太阳穴,他赶紧对着人群摆了摆手。
直到大家都停了下来,他才说道,“知青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是来为国家的建设做贡献的。咱们
不能因为极个别的人,误会了知青这个群体。
不说别人,咱就说一下大家都熟悉的温如意同志。她自从来到咱们村儿后,一开始是勤勤恳恳的种地,后来
是本本份份的教学。像她一样的知青还有不少,只是被大家忽略了罢了。
知青下乡是国家政策,咱们无需多言,只要乖乖地接受了就好。等到明天我把这批知青接回来,大家可不许
给人家黑脸啊。
好,最后我再说一件事:后天早上七点,正式开工。散会!”
一个大会开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左右了。
云妈把孩子们交给了云家三个哥哥们,就跟云爸,带着云初和云家三个嫂嫂回家做饭了。
回到家后,云妈带着云家三个嫂嫂忙着做午饭;云爸则是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灶台,跟云初一块儿,炖起
蛇羹来。
等到蛇羹将要炖好的时候,云三哥、云四哥带着小家伙们回来了。
云初见云二哥并没跟着他们回来,有些纳闷的问道,“咱们二哥呢?”
吸了吸口水,云四哥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来了一个外村的病号,二哥去卫生所给他看病去了。”
点了点头,云初继续问道,“二哥有说他啥时候回来吗?”
云三哥看着云四哥那个馋嘴的样子,直接自己回答了,“二哥说那个病人看上去没啥大毛病,他吃饭前肯定
能赶上。”
微微笑了笑,云初满意的接话道,“能赶上就好,这么多肉,二哥要是吃不上,岂不是可惜了。”
云二哥还真没可惜上,大家这刚刚把饭菜摆上桌子,云二哥就回来了。
他三两步走到桌前,满脸笑意的说道,“哎呦,红烧花面狸、爆炒狍子肉、蘑菇炖野鸡、手撕野猪肉、醋溜
大白菜、酸辣土豆丝,再加上蛇羹,六菜一汤,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啊。”
说完后,他还很是陶醉的吸了一口气儿。
结果,他立马被云妈拍了一巴掌,“矗在这儿干啥呢?还不去洗手,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呢。”
云二哥回头看了一眼云妈还抬着的手,怕她再给他来一下,赶紧跑出去洗手了。
这顿饭云家人从老到少,吃得都很是满足。
饭后闲聊的时候,大家才想起来问一问二哥看得那个病号的情况。
正在剔牙的云二哥听了这话,放下手里的细木签,回话道,“刚才来找我的是一对母女俩。要看病的是当妈
的,她的病好治,贫血,多吃些肝就行,连药都不用开。”
“只是,那个陪着过来的小女孩,问题就大喽。她宫寒,十分严重,在晚上几年,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
”
云二嫂这些年跟在云二哥身边,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医术,知道这是重症,便很是担心的问道,“她们相信
了吗?同意治病吗?”
说到这个,云二哥特别郁闷,“你当我为啥回来的这么晚,就是劝那对母女来着。可是,人家死活的就是不
让我治啊。最后,我也只能劝她们去医院里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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