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幼时拐卖、母女二人依仗贾恩公才能保住家业的种种波折,甄臻温柔似水的性子里又另含了一份执拗坚韧,出去见薛家人的时候袖子里直接就藏了把才磨过的剪子。
那小厮从小跟在薛蟠身边,尤其的混账丧天良。见甄家确实没有壮年男子护卫,甄臻又生的脱俗,他说话时的眼神便格外淫邪,总往甄臻身子上瞄,听见封太太直言拒绝时还嗤笑了声,道是他们薛家瞧上的姑娘,还没有不愿意的,摆明了就是要明抢。
甄臻也不说话,在小厮踱步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把剪子对准了自个儿的脖子,直接就戳了个血口子出来,吓得来人再不敢前进一步,生怕她当真自己了断了。这俏生生的美姨娘若是死了,正抓耳挠腮等着的主子还不把他活撕了?也不再多劝甄臻,扭头就屁滚尿流的跑回去报信了。
薛蟠听说这甄姑娘如此刚烈,起初也有些退缩之意。他自十一二岁起得了男女之事的趣味,多得是投怀送抱心甘情愿的,若是为着个将将长开的小丫头强抢良家,回家势必要挨一通好骂。可身边的人一撺掇,他又觉着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一通骂,换一个美娇娥,有的是受用的时候,便仍旧在日落后带了人去拍门。
甄臻早在薛家下人上门的时候就抱了死志。听到有人大声叫门后,她随着落泪不止的母亲给贾恩公的长生牌位又磕了一次头,就带着剪子出了门。纵她们小门小户撼不动薛家这样的大树,她临死也总要恶心他们一回。
结果还不等甄臻引颈自戮,与她订了亲的孙小秀才就与几个要好的同窗手持棍棒跑了来,大声呵斥薛家众人恶行。孙小秀才一路跑来连鞋都丢磨破了一只,急的双眼通红,瞪着带了人堵在甄家门口的薛蟠恨不能生啖其皮肉。
不过是几个穷酸书生,薛蟠并不瞧在眼里,却不防巡街的兵丁紧随在其后也到了。领头的差役对薛家小厮塞过来的银子连一眼都欠奉,公事公办的驱离了众人,真真对黎庶贫富皆是一视同仁。
薛蟠羞恼之余并不敢当街与差役为难,只打算之后再来破门抢人,最好再将那秀才打个臭死,却没想到此地的芝麻绿豆官儿胆大包天,一面如书生们所请派了衙役,一面还去甄二爷那里通风报信。甄二爷一听这母女两个是受过京中荣国府恩惠的,家里还供着贾家大房少爷的长生牌位,推了怀里的美妾就来寻薛蟠说话,死死将人拦了下来,脸上也是十分的不好看。
薛家给他们的赚头虽多,堂堂甄家却也并不少这一家供奉。肯答应薛家,甄应嘉父子更多的还是看重薛家在京中的两门姻亲。当年贾琏将过县试,甄应嘉就起意将爱女许配与他,可见欣赏提携之意。贾琏如今一飞冲天,即便两家亲事不成,甄家对其也并无甚心结,反而处处想着再结善缘。
这甄氏母女既然与贾琏有前缘,连当地官员都略知一二,那于情于理,甄家都不愿多生事端。甄二爷发话,薛蟠再不甘愿也消停了下来,怏怏领着人走了。甄二爷则在回府与甄应嘉商议之后,密信一封将此事告与贾琏知晓,以示自家诚意。
至于甄臻一家,一日惊魂之后封太太就病得有些起不来身,也顾不得女儿年纪幼小,请了乡老来就想为两个孩子先将亲事办了。孙小秀才上无亲长,成亲后干脆也就将妻子岳母一并搬了过去,亲亲热热过起了日子,只等年纪再大几岁再圆房,便是后话了。
甄家的信送到贾琏手上的时候,他已经将追查癞头和尚、跛足道人此二人的暗差接了过来。这些日子他明面儿上还要给忠顺王爷的府邸修葺收尾,休沐时则要教导林樟拳脚骑射,已推了两回贾母点明要他出面的宴饮。
贾母心中不虞,却如之前一般决口不提发作贾琏的事儿,连赖嬷嬷都因为私下说话时口风不密,提了嘴“琏二爷这般对亲事不上心可不是好兆头”,而落了个没脸,羞得好几日没露面,后来还是贾母问了赖大媳妇一句,给了个梯子,赖嬷嬷才又出来走动。
赖嬷嬷都没讨着好,其他人自然更不敢乱说,先前还觉着迎春要倒大霉而怠慢了她的厨房管事回过味儿来后一连十日不重样儿的做了点心送过去,唯恐叫人秋后算账。毕竟丢了脸面事小,没了差事事大。
贾琏一面张罗着正事,一面也就在给江南几地大掌柜的信上提了一句,让人去给甄家姑娘添一份妆,又另写了封信给金陵甄应嘉府上,坦然应下了同甄家母女的渊源,谢了甄二爷仗义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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