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之一个激动下,一把拽了震愣中的龙世怀亦跟了上去。
‘诶’了几声,见儿子、媳妇、孙子都跑走了,林老爷担心事情败露,急忙追随而去。他要阻止,阻止儿子、媳妇、孙子的冲动。否则,这个后果没有人能够承受。
林念之见爷爷、父母、大哥都跑了,只留他一人,他左右瞄了瞄,毫不迟疑的追爷爷而去。
一路追去,这才发觉守着他奶奶房间的那几个丫环们都倒在地上,似乎都熟睡了。
照说,林府的丫环们都相当的精心,没有这么怠工的状况发生。
这是怎么了?
在林念之疑惑的功夫,随着他爷爷一声‘不可’后,只见奶奶弥留房间的门被他爹一脚踹开。接着,他恍惚看到有个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窗子飘出。
林家的三兄弟个个是武功高手,不容反应便一个个亦跟着从窗子飘出。
龙世怀在林镜之的拉扯下最后飘出。
空寂的院子、空旷的天,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龙世怀开始觉得方才眼前晃过的一团白影似乎是看花了眼。
“姑姑。”林镜之哽咽的唤了声。
这一声,惊得龙世怀一个激灵。他看了眼满含热泪的大哥一眼,大哥的姑姑是谁?是我的母后啊。
也就是说,方才他没听错,确实有一声‘老妈’的称呼传来,不止他一人听见,应该有许多的人听见。
老妈……老妈……你来了吗?
念及此,龙世怀突地往院中又跑了几步,不管不顾的跪在了庭院中央,对着空旷的天空凄怆喊道:“老妈!”
半晌,在所有的人都要绝望之际,空中似乎有了动静,皎洁的月亮影下,一个浑身雪白的身影似乘月而来,若月里嫦娥,风风韵韵的飘到了一众人眼前。
最后,她落在龙世怀面前。
高挑的个子、苗条的身段,一身雪衣硬被她穿出赛过流风回雪的神采。似有烟霞轻笼,如梦似幻,不是尘世中人。
她伸出柔荑般的手,轻抚上龙世怀的脸颊。龙世怀的泪便这般倾泄而下。
她轻轻的擦净龙世怀脸上的泪,收回手,轻卷帽纱,并将帷帽揭下、抛开。一时间,一张灵动绝俗的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脑后若乌云般的一头秀发披在后背,如今因微躬着身看着龙世怀,有少许泄在前面,随着夜风在她雪白的衣物上左右摇曳。
“啊,镜儿。”林老爷、林家三兄弟同时失声低呼。龙秋彤、叶紫、任明月三人则同时将手捂着嘴,急促的哽咽着不出声。
“姑姑。”林镜之的泪早流了下来,岁月没有在他姑姑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是当年他的姑姑,还是当年那个抱着他要将他往野狗堆中丢的姑姑。还是当年那个逼着他钻狗洞而她则一飞上墙的姑姑。
“姑姑?”林念之不明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出生的时候,他的姑姑不是都去世好久了吗。
“老妈!”龙世怀不顾一切的扑向那个绝美的女子,跪行的抱着她的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放手,不放手,是人、是鬼、是魂都不放手。
绝美女子的身子因了龙世怀的冲击而趔趄了一下,她仰头看天,似乎想逼回眼中的泪,但终究却是泪如雨下的看向林老爷的方向。
“走,什么都没有看到。”语毕,林老爷抹了脸上的泪,然后一把拽了林念之和林镜之进了屋子。同时道:“老大、老二、老三,还不进来为你们母亲送行。”
林家三兄弟这才回过神,在给那绝美女子均露出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一个个分别将自己的老婆往里屋拉。
是啊,是啊,一如他们的父亲所言,今天的这一幕,他们只能当没看见、没看见。十三年前的兵荒马乱、内忧外患、尸横遍野,又有谁不知道真正的主凶和原因呢?
哪怕她是无辜的。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只要我们知道你还活着就好。
原来,这绝美女子正是孝慈皇后林镜镜。十三年前,千丈崖上,她以自己的命换下龙世怀的命,推着龙老二龙凭栏跳下千丈崖后,巧遇一友人相救,直至一年后才捡回一条命。谁救的她,文后再交待。只看此时。
待林家所有的人进了屋,林镜镜这才伸手摸着龙世怀的头,含泪问道:“我的孩子!你怨老妈么?”
“不,不怨,不怨,世怀的命是老妈换来的,在世怀的心中,老妈是为了世怀而跳崖的母亲。是最伟大的母亲。”龙世怀仍跪在地上,抱着他母亲的腿,生怕她要飞走了似的,又急急说道:“而且,世怀一生以老妈为榜样,誓要如老妈般大败红毛番子、出口成章、弯弓射雕。”
林镜镜蹲下,将龙世怀搂入怀中,哽咽道:“孩子,你要相信,老妈虽不能守着你长大,但心中一直有你,一直有你。”
“嗯,我知道,我知道。老妈,你……是人还是鬼啊?”
林镜镜将龙世怀的手抓住,摸上她的脸,道:“你说呢?”
是热的,“原来老妈不是来接外婆的,是来看外婆的。”接着,他兴奋的抬起头,恳切的看着林镜镜,道:“老妈,那也去看看老爹好不好,他念着你,过得很苦。”
银牙咬着红唇,林镜镜痛苦的摸着龙世怀的头,半晌才稳住心神,道:“孩子,我不属于东傲,也不能属于东傲。”
东傲因了她经历了太多的战争、苦难,她是东傲的罪人、是东傲的红颜祸水,东傲有太多的人因了她而失了性命。若她归来,她死事小,可她的儿子、爱人、亲人都会为保她、护她而不惜一切再起战争,她再也经不起因她而起的战争之痛了。
“我知道老妈不属于东傲也不能属于东傲……可老爹病了。”龙世怀痛心的看着母亲,又道:“老爹觉得儿子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于是,趁着生病不吃药,他想早点去看到母后,他以为你,以为你……”
儿子长大了,你就生无可恋了么?闻言,似有锥子锥着林镜镜的心般,她喃喃哽咽道了声‘傻子,今朝,你叫我情何以堪?’
“老妈。”龙世怀摇着林镜镜的胳膊,轻声的乞求着。“世怀没有老妈了,不能再没有老爹。你去看看他,让他放下求死之心好不好。”
“好。”
龙世怀的办事效率很高,他有属于自己的暗卫。他明白他母亲还活着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一定会再度惹得天下大乱。所以,安排抬轿的都是他的人。就算有人诧异一个女子居然和太子同轿,但他们也必不清楚和他一起坐在轿中的戴着白纱帷帽的女子是谁。
软轿中,龙世怀一直靠在他母亲的身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腰,生怕这一切是梦,也生怕母亲突然又再次不翼而飞。
“母后,你知道吗?儿子一直以为你为了救我而去世了。”
“母后,你知道吗?儿子方才还以为你是鬼。但便是鬼儿子也不想放手。”
“母后,你知道吗?儿子每隔一段日子便要去趟相国寺,在菩萨面前请求。求菩萨将母后还给我。哪怕因此折儿子的寿都成。”
“母后,你知道吗?儿子总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的母后活得很好,虽然不在东傲,但那个地方好美丽,没有战争、没有饥饿,在那个地方,你总是静静的站在最高处看着东傲的方向,守护着我和父皇。”
“母后,儿子方才说儿子没有老妈了,你伤心不?别伤心啊,你知道儿子有多想将你留下来,当着所有国人的面喊您一声老妈、喊您一声母后。但儿子清楚的知道留不住老妈,老妈不能再属于东傲。至少是目前暂时不能属于东傲。”
“老妈,相信儿子,总有一天,这东傲会以你为荣,那个时候,我们一家必不再生离。那个时候……”
皇宫中的女人都将他当宝,但他一直觉得他没有真正的母爱。如今见着了亲母,那便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再也关不住嘴。
看儿子这么腻着她,林镜镜的心也不好受,看着懂事、知大义、不骄纵的儿子,看着贪念母爱的儿子,她的泪珠不停的从帷帽中滑落,似滚烫的开水砸在龙世怀的手背上。
龙世怀轻轻揭开母亲戴的帷帽,伸手替她擦着眼泪,道:“母后,别哭。别哭。我们死别的痛都经历了,这生离的痛还有什么经不住的。儿子只要知道您还活着就好。”
一路说话间,皇宫到了。
龙世怀命人将轿子直接抬去了靖安帝的寝宫青龙殿。
“啊,太子殿下,您可回来了啊。陛下他……陛下他……”一路迎接出来一路哽咽出声的是靖安帝的大内总管赵公公。
林镜镜从儿子的讲述中知道靖安帝这些年有多么的思念她,知道靖安帝为了早些见到她居然不吃药一心求早死,知道靖安帝有时候为了加剧病情不惜吹冷风,知道……如今听得赵公公哽咽的话语,坐在轿中的她身子突地一僵,拳头捏成团,接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千万不要。
龙世怀拍了拍他母后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而后一把揭了轿帘出轿,道:“我父皇怎么了?”
“方才陛下偏要到御湖边去散步,老奴等人劝不住,唉,又吹了风,一直咳嗽不停。方才请了几批御医,好不容易将咳嗽止住了,但陛下他……陛下他又晕倒了。”
“现在呢?”
“还没有醒。老奴正想着要不要去请上官御医来看看。”
龙世怀摆了摆手,道:“老状况了,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
“啊?”
“将所有的人都带走。我要和父皇好好的说说话。”
感觉今天的太子殿下有点不一样,但素来听靖安帝和太子殿下的话。赵公公只得躬身退下。同时将守在青龙殿的内外的宫人们一一招唤走。
一时间,整个青龙殿安静之极,唯听得风声不停的吹过。还有落叶随着风滚过地面的声音。
龙世怀拍了拍手,很快,先后出现十数个黑影,一一单膝跪在了龙世怀面前,异口同声道:“太子殿下。”
“方圆一里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青龙殿。”
“是,太子殿下。”很快,那些黑影若鬼魅般分数个方向飘忽而去。
青龙殿再度静了下来。
林镜镜一把将轿帘掀起,跌跌撞撞的下了轿,寻着熟悉的记忆,踉踉跄跄的往青龙殿内跑去。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心便似那在炉上煎熬的滚过又滚过的世上最苦的药汁,一遍遍的滚过她的心。
熟悉的正门、偏殿、主殿、寝殿、外殿、内殿,雪衣衣摆在她急切的脚边翻飞,人过处,地面上绽开的是滴滴青泪。
一把掀起内殿的门帘,她再度急走几步,急急转过一硕大的屏风。硕大的龙榻出现在她的眼前。
龙榻上,躺着的正是可以为她生又可以为她死的人,是可以为她不惜抛却江山又可以为她不惜以整个江山为葬的人,更是给了她三千宠爱超过一国之重的人。
明明人在眼前,却突地觉得他很遥远,遥远得她感觉她和他之间隔了千重山、万重水,再也迈不开最后的步子。
只知道站在那里痴痴的、呆呆的看着,流着泪。
“母后别伤心,父皇这段日子都是这般。不吃药也便罢了,还觉察到我将药下到了他膳食中的秘密,趁我不注意又将膳食都吐出来。身体完全不用药下哪好得了。每每到了这个时辰都是晕睡不醒。有时候我醒来还要试探试探他有没有鼻息,生怕他、生怕他……”语及此,龙世怀跪在了靖安帝的榻前,伸手抓着他父皇的手至脸上摩挲。又道:“今天病重一些,想来是他又故意在御湖边故意吹风的原因,唉……父皇有时候,真的很固执。”
心中拥有一片比江山还重的情的人,能不是固执之人?!
“外公说父皇是心病,还得心药医。今天母后来看父皇,父皇一定能感觉到,只要他知道母后还活着,他一定便会有活下去的意志。所以,母后,别伤心,今天你来了,父皇明天一定就会好好的了。”
林镜镜这才抹了脸上的泪,轻手轻脚的来到靖安帝的龙榻前,轻声低喃,“今朝、今朝……”
依旧是那般俊美的容颜,依旧是熟悉的睡姿,依旧轻蹩着眉。不知不觉。林镜镜亦长跪在靖安帝榻前,伸出手,摸向靖安帝的眉间,轻轻的揉着,哽咽道:“十三年啦,我知道,你若知道我活着,当时一定会随我而去。那么东傲将失去一个最好的皇帝,国家才历内忧外患,你若离开,国家又将处于动荡飘摇之中。可……我如果回来,皇室会再度起干戈,我又将成为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无论选择哪一条路,我都死不足矣谢罪。”
万不想曾经的爱人,那个可以为她挡刀挡剑,可以为她挡风挡雨的高大身躯也有这般脆弱的躺在这里,也有会病入膏肓的时候。
他的一生似乎永远在为她收拾着烂摊子,哪怕整个国家成了烂摊子,他亦帮着她收拾着……
想着往事,念着今朝,林镜镜心如刀绞,好不容易将靖安帝蹩着的眉揉开,她又轻抚着靖安帝依旧黑如墨般的头发,道:“今朝,今朝,你……要原谅我。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有让你活下去的希望……”
在她的轻抚下,靖安帝的头发滑了部分至榻下,林镜镜握至手中。然后,她将自己的头发亦抓了些至手中,将二人的头发卷在一起,轻轻的打着结。
一边打着结她一边道:“你父皇对我的头发最是熟悉,在他心中我才是他的结发妻子。因为,他说过,他从来没有将我当后宫的女人来看,只是将我当做他的结发妻子来看。其实,这世间,我负得最大的便是你的父皇。生只为他带来无穷无尽的战争,死又为他带来生无可恋……”
林镜镜一迳说,一迳流泪,手中的同心结已渐成型。龙世怀噙着热泪急忙递过来一把剪刀。林镜镜接过,将编好的同心结剪下,轻轻的放在了龙今朝的手中。然后用手握着。
似乎感觉到有人,晕睡中的靖安帝反常的动了动。林镜镜凑近他耳边,轻声道:“今朝,你若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突地,靖安帝轻吐了一声‘镜儿!’
林镜镜吃了一惊,急忙抬眼看去。却见靖安帝仍旧处于晕睡状态,只是他的眼角似乎有了氤氲。
“今朝,梦到什么了?梦到我了是不?是不是我又将你气哭了?再或者我又遇到危险了,你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救我,急哭了,是不?”
也就在此时,靖安帝再度轻声吐出一声‘镜儿!’
一时间,林镜镜泪如泉涌。长跪而起,伸出手,轻轻的捧着靖安帝的头,将她的头窝在他颈窝半晌,哽咽难当,最后泪如雨下的抬头,吻上靖安帝的额、鼻、唇,最终将唇停留在他的脸颊上,久久不愿舍弃。
靖安帝脸上的泪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再或者是他们两个的。咸咸的尽入林镜镜嘴中,她再度轻凑到靖安帝耳边,饮泣说道:“今朝,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一定要死在我的后面的,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大树,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即使现在我不在你的身边,但你这棵大树却已扎根我的心底,永远不会死去,永远不会干涸,因为,我会用心血来灌溉着它。”
果然,果然,泪有她的,也有他的。她看见,他的眼角又有泪滑落。伸手,她将他的泪轻轻的抚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靖安帝仍旧处于晕睡中。不知那两声‘镜儿’是他清醒了还是睡梦中所唤。
可是,醒了又如何,她再拖累他吗?再来拖累整个国家?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林镜镜长叹起身,含泪看向龙世怀,道:“世怀,答应老妈,以后一定要如你老爹般,做东傲国最有出息的皇帝,让黎民百姓不愁吃穿,让国家没有战乱。”
龙世怀点头,他明白他身上的责任,也明白他将来要做的事。更明白他的母后现在要离开了。这一别,只怕再也无相见之日了吧。
他好想开口问他的母后,你现在生活在哪里?可是,不能,不能,他怕知道了后他会止不住想念的跑去看。然后有可能会露了马脚,然后……再度打扰了母后的宁静。
他觉得够了,足够了,只要知道母后还活着,只要知道他不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便足够了。
可是,真的足够了吗?若再无相见,他真的又非常的不舍。
在龙世怀纠结间,林镜镜轻轻的替靖安帝整顺头发,又轻轻的替他掖紧被角,最后在靖安帝额头印下深深的一吻,然后霍然转身,往殿外走去。
方步出内殿,也许是走得太急,她趔趄了一下,站住,以手捂胸,抬眼看向外殿依稀熟悉的一切……
“母后。”
她回头慈爱的看了龙世怀一眼,再度转过头,不似方才急切,而是缓缓的摸遍外殿、偏殿、正殿中的书桌、椅子、屏榻、瓶、胆、花架等物,又一迳一一不舍的将青龙殿中所有的栏杆、柱子拍遍,一迳一路低喃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不知怎么的,龙世怀听着特难受,眼又湿了。
“母后,我们以后还会见面不?”
林镜镜身子一顿,未转身也未回头,只是摇了摇头。
果然,果然。龙世怀眼中的泪滴下。又道:“母后,如果儿子以后统一了三国,我们还会见面不?”若有三国之乱,一个东傲之乱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人人只会说,孝慈皇后的儿子真伟大,生了一个一统天下的儿子。到时候还有谁会说孝慈皇后是红颜祸水。
“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战争。”语毕,林镜镜仍旧未回头,只是快步往青龙殿的院子中跑去。
母亲生气了?!
他只想以三国之乱掩盖一国之乱,以三国的统一得以和母亲团圆。难道这也有错吗?
可是,他似乎错了。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母亲最恨战争。如果是为了和她见面,为了和她团圆便发动战争,哪怕是三国一统,母亲想的只怕不是她有一个多么令她骄傲的儿子,而是想着在战争中那失去生命的成千上万的将士,想着那失去亲人的痛苦的家庭。
她会将战争的灾难又强加到她的头上,她会将那所有失去亲人的罪孽强加在她的头上,那即使他们母子在一统天下后相见,母亲只怕仍旧会觉得生不如死。
他真笨、真傻、真蠢。这无疑是又往母亲的胸口上捅刀子啊。恍然大悟之下,龙世怀急忙追出。
方步进青龙殿的院子,一股暗风袭来。逼得龙世怀不得不眯了眼。也就在他眯眼的功夫,一条白色的长绫直直横在了他的眼前。
龙世怀自信自己的武功可以排进东傲前十。但来人的武功之高高出他十倍不止。在他伸手绞断白绫放眼看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他母后的身影。
若不是脸上有泪,若不是软轿还停在眼前,若不是……
他真要以为今天又做了一场梦。
直挺挺的跪下,龙世怀看着天空,凄厉的喊着:“老妈,保重啊!”
龙世怀这一声穿云破月的呼喊,将皇宫中守夜的宫人都吓了一个激灵,接着个个叹息的摇头,他们的太子殿下肯定又做梦了,又梦到孝慈皇后了。
静静的跪在院子中,龙世怀眨也不敢眨眼的盯着天空的皎月,他好希望他的母亲又再乘着那月亮破云而来一次,来到他面前,摸着他的脸,和他轻声细语说着话。
他好想再抱一抱他的母亲,在母亲的怀中尽情、任性的撒娇。
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他将事搞砸了,他似乎伤了母亲的心。
他真浑,真浑啊。
龙世怀恼得以拳捶地,道:“老妈,对不起,对不起,儿子知道错了。儿子答应你,一定做一个一如父皇般的好皇帝,爱民如子。不会轻易的发动战争,不会让子民的血白流。老妈,儿子向你保证,一定想办法找到先皇遗诏,将有可能又强加在你头上的战争弥于无形。老妈,你听得到儿子说的话吗?无论你在哪里,儿子希望、希望你能幸福,一定要比儿子和父皇都幸福。”
寒风呼啸而过,龙世怀的话随风而散。再抬头,脸上的泪似瀑布而下,他看着天空中那轮依旧皎洁的明月,高声喊道:“老妈,你一定要幸福啊,一定要比儿子和父皇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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