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大师虽然有巨匠的风度,可是腓特烈却没有守时的自觉呢,”一个温婉斯文的声音飘来,盛装打扮的斐迪南亲王走过来,恭敬地向国王、皇帝行礼,端着红酒,鞋拔子脸笑起来就像月亮公公:“您这样翘首以盼,腓特烈却毫无悬念地迟到了……所谓热脸贴个冷屁股,就是形容这种尴尬了吧?”
克莱门森当个装傻充愣的陪客,笑看斐迪南挤兑情敌。只有陆军大臣看出艾莲娜面露不悦,公允地主持正义:“还不到八点钟,不能算迟到。”
斐迪南笑眯眯地赞美了玛丽安的美貌,唏嘘地教育保罗:“与其等待一个不守时的人,何不怜取眼前人?不是谁都有这绝顶运气,娶到玛丽安夫人这样才貌兼备的绝代佳人的。”
这义正辞严的奉承,像分叉的炮子儿,同时命中了玛丽安和老国王。一个飘飘欲仙地沉浸在溢美之词里,一个得意洋洋地骄傲情妇昂贵如斯;一句马屁爽翻了两个人。克莱门森佩服亲王这深厚的功底,赶紧连连附议,抢一口残羹来分享:“您如果冷落了这么漂亮的夫人,那可真是人神共愤。”
保罗张口结舌,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是个慷慨磊落的老实人,却被4个人集火炮轰,委屈得莫名其妙,哀求地看陆军大臣。
陆军大臣笑着举杯:“不要浪费良辰美宴,来,干杯。”
侍者小心翼翼地在国王身后站了许久,听见这词儿,早就凑上来。国王和艾莲娜端着玻璃杯,一声干杯,各怀心事地慢慢饮酒。一口酒尽,人山人海的贵族已经成双入对地旋进舞池,在端庄乐队的激昂奏鸣中踏起舞步,一起旋转时,就像一团穿梭不息的沙丁鱼。玛丽安不动声色地悄悄牵国王去热舞了,斐迪南也恭敬地凑上来,在艾莲娜耳边暧昧地说:“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您可不会像保罗大师一样蠢,是吗。”
“对不起,我对跳舞没兴趣。”艾莲娜冷冰冰地拒绝。
“是吗?我听说您对声乐痴迷得非同凡响呢。我见过您的舞姿,娴熟优雅,翩翩动人。您要知道,撒谎是不对的。”斐迪南开始咄咄逼人,“这个月就要订婚了,人生在世不称意,与其反抗生活,不如闭上眼睛享受。也许从享受一支舞开始?”
“斐迪南殿下,人生在世不如意,表达的是我们被姑娘拒绝时,失落得流离失所的心情,因为女士永远保留说‘不’的权利。就算被拒绝,也要咽下去,这是我们引以为豪的风度吧?”忽然笑声传来,熙攘的黑礼服贵族们自动分开,劈出一条道路,拦住后面花枝招展的女伴,给腓特烈让出一条路来。
听见腓特烈的笑声,艾莲娜的手背像鱼儿从斐迪南掌中滑走,双手捏着酒杯扭头看门口。
斐迪南暗骂一声“妈的”,目光像刀子划到腓特烈身上,这才明白,为什么人群像抽刀断水似的给他让路:腓特烈的蓝发上钉了一枚发夹,自由地飘在眉梢上,一根红玛瑙王带勒在额心,一条古典蝙蝠袍从肩膀垂到膝盖,腰间被武装带悠闲地箍住,与腰上细长优美的薄剑交相辉映。腓特烈张开双臂要拥抱斐迪南时,洁白的衬袖垂在红底金纹的蝙蝠袖里,既有宫廷王族的悠闲孟浪,也有英勇尚武的遗世古风,不仅赏心悦目,更加高标拔群,让绝嗣的哈布斯堡皇室有种人丁兴旺的假象。
如菲莉雅所说,没有人能在她的监督下挑出毛病。没有人。腓特烈器宇轩昂地沐浴在倾慕的视线里,笑着张开双臂拥向斐迪南。
并且,腓特烈刚刚被敕封为屠龙骑士,他作为保罗的座上首宾出现在红毯上,声望一时无二,人群自发为他让路时,排场险些盖过国王。而人群里嗡嗡飘来的啧啧称叹声,更令斐迪南像吃苍蝇一样难受。
菲莉雅离开腓特烈只有一步之遥,听见他说的那番话,心里酸痒一阵:“明明是个变态,说的话却格外动听,跟真的一样。”一边心动,一边嫌弃,这古怪的滋味像有魔性,让她注意力全落在腓特烈身上。
男人都瞻仰腓特烈,女人全两眼冒火地打量菲莉雅,因为她竟跟腓特烈格外般配,令人恼火地承认“自己无法取代她。”菲莉雅第一次穿了威登设计的礼服,领口被裁得与胸平齐,大方地露出迷人的肩膀和魅惑的锁骨,胸脯傲岸地翘着,点缀着垂下的红发,演绎不动声色的性感和惊心动魄的诱惑。然后红色礼服一收,勒出一马平川的纤细腰肢,与裸肩下的喇叭广袖相得益彰;于是她的裙摆寸寸扫过红毯时,令广大与会同胞黯然失色,刹那点燃了无数把妒忌之火。在场的妇人、女郎、姑娘纷纷发誓,必须把这裙子搞到手,不问价钱,不择手段。
引起服装业经济动荡的连锁效应,只不过是菲莉雅的日常消遣。追求时尚的人们沉迷其中,却不能顿悟:潮流是只能等,不能追的;因为假如菲莉雅穿条麻袋出席宴会,连麻袋都能变成变成时代先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