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萝在老板的连哄带骗下最终登上了去那座八线城市的小客机,飞机颠簸得好似在刮台风的大海里划小船,机舱里一路无人讲话,落地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江以萝定了定神,对同行的老板说:“我有种乌云罩顶的预感,不去了!你找别人吧。”
老板好言相劝了五分钟,江以萝仍旧执意要走,老板实在没招,当即声泪俱下地交了底——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拿下大单,她向客户吹嘘自己人脉广,没有请不到的女明星。
谁知对方真的出了六位数让她联系戴玖玖,她硬着头皮签了合同后,绞尽脑汁托了几层关系却连连碰壁,面对双倍违约金,只好求江以萝顶上。
江以萝以手扶额,无言以对,还没狠下心离开,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赶来接她的人群,老板眼疾手快地把墨镜卡到她的脸上,朝立在一旁的、一百一天雇来的“经纪人”、“化妆师”、“造型师”、“助理”、“保镖”招了招手,簇拥(推)着“戴玖玖”走了出去。
化妆师、造型师按戴玖玖的最新造型重新打理了江以萝的发型、妆容、衣着,江以萝只需全程不开口地扮高冷,经纪人则以商演捞金会影响戴玖玖的形象为由拒绝了当地媒体的采访和拍照,倾城出动的群众们离得太远,又都习惯性地认为明星在镜头里和现实中长相有差异、性格天壤地别是常态,加上江以萝的气质远胜于普通人,整个活动做下来,居然无人识破。
退场后,众人皆松了口气,借口戴女神没档期拒绝了庆功宴,准备第一时间撤退。然而待江以萝换下旗袍、穿着运动套装从洗手间出来,熟悉的人竟一个都不见了,正一头雾水,一个看上去十分忠厚的男人走了过来:“戴小姐,您的经纪人助理都在车里等您,我带您过去。”
神经紧绷的江以萝急于离开此地,没多想便直接跟着他走了。
坐进除司机外,只有一个颇具农民企业家气质的男人的商务车后,江以萝才意识到不对,她请司机立即停车,却听到司机说:“戴小姐,你的人我们都安排车送他们先走了,赵总想单独请你吃个饭。”
坐在副驾驶的赵总回过头,嘿嘿一笑:“我舅舅是你的忠实粉丝,他在我们省城是大名人,生意做得特别大……”
这位赵总的一嘴黄牙看得江以萝毛骨悚然,眼看车子就要拐上高速,她赶紧说:“我不是戴玖玖,我是她助理,活动一结束,她就和经纪人先走了……”
赵总根本不信,答非所问道:“你们这些大明星啊,都怕被人认出来,就算被认出来也打死不承认。你们总爱出门的时候用墨镜帽子口罩武装自己,其实要是大大方方的,我们还不会注意呢。”
“我真的不是戴玖玖,我叫江以萝。不信你给我老板打电话,让她把我的身份证照下来发给你看!”
“哦,原来戴玖玖是你的艺名?你起艺名怎么把姓都改了?”
“……”
陷入绝望的江以萝干脆闭上嘴,任由车子往他们口中的省城开。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化作巨雷劈了下来。
车子开了三个小时才到省城,从喋喋不休的赵总口中得知,他的舅舅是个商界“大人物”,因为舅舅的慷慨解囊,赵总才得以在老家开商场,非得请“戴玖玖”吃饭就是为了回馈舅舅的大恩大德。
赵总的舅舅早已恭候在了超五星酒店的包间,一路上听赵总说这位年过六十的舅舅多么多么欣赏戴玖玖的演技和才华,江以萝本以为一照面就能被识破顺势脱身,没成想一打开包间的门,赵舅舅就激动地迎了出来:“戴小姐,人家都说明星不化妆还不如普通人好看,没想到你和电影里一样漂亮。你演的《高山下的花环》我看了几百遍,看一遍哭一遍……”
“……”江以萝无语凝噎,好半天才缓过来,尴尬地笑道,“我吃完饭就走,先给我老板打个电话,让她尽快来接我。”
江以萝的手机证件都不在身上,身无分文又背不出老板、未宛甚至周圆圆的电话,想了一圈,唯有暂时食言地向季泊均求助。
然而赵总却推说吃完饭自会送她回去,死活不肯借她手机。
江以萝觉得不妙,想借去洗手间脱身,赵总却指了指包厢内的洗手间,说不必出去。
硬着头皮与他们周旋了一个多小时,被迫喝了不少红酒的江以萝头昏目眩地正想抢个手机打110自首,出逃的机会终于来了。
趁着赵舅舅去洗手间,赵总专注于接电话的空档,江以萝飞速地跑出了包间。
赵总的反应极快,江以萝刚踏出包间,他便追了出来。
之前担心闹出太大动静招来警察的江以萝此刻再也没了顾忌,她宁可作为诈骗犯被警察抓走,也不愿意与这两个意图不轨的猥琐男多呆一秒。
正想放声大叫“救命”,对面包间就走出来一群人,走在第二位的那个高个男人十分眼熟,待看清竟是黎先生,江以萝想也没想便扑到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哭道:“老公,有人逼我陪他们吃饭。”
闻到江以萝身上浓烈的酒气,黎铮皱了皱眉,想推开她,无奈她八爪鱼一般吊在他身上不肯放手。
那位赵总怔了两秒,冲为首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媚笑着讨好道:“黎先生,真不好意思,我的商场开业,请这位戴玖玖小姐剪彩,聊得投机多喝了几杯,冲撞了您。”
被称作“黎先生”的中年男人没搭话,见儿子并没推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有些讶异:“你认识?”
黎铮低头看了眼江以萝:“女朋友。”
待三言两语打发走赵总和他舅舅,黎铮才发现声称被人胁迫的冒牌戴玖玖居然心大到倚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来回颠簸、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又喝了许多酒,江以萝的这个午觉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才醒。
她捶了捶酸痛的后背,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到左前方的镜子里那个只套着一件衬衣的自己,眼前浮现起赵总和他舅舅的那两张油腻腻的脸,惊叫出声。
在内间看资料的黎铮闻声走了出来,微皱着眉头请她安静下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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