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看张生手忙脚乱不忍睹,自去拎壶来,手脚利落的替黄良、陈景斟满,再去讨曹瑛手里空盏。
曹瑛慢慢递过去,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她清俊容颜,旁几校尉觉察到甚麽,挤眉弄眼撇嘴笑。
“这可就是那被‘鹰天盟’刺客劫掠去的冯监生?”其中一人惊奇地问:“他们可有给你受刑?”
舜钰把斟满的茶盏还给曹瑛,朝那人回话:“受再重的刑也比不得你们手段狠辣。”
这话说的清脆直白,讽意十足,一时倒把他们堵得语塞,连罗冠也微微朝她侧目。
恰张步岩凑近过来,舜钰心里爽快,迅速辄身要走,哪想曹瑛眼明手更快,揽住她的肩颈带近跟前,唇角勾起戏谑:“抽个时辰给哥哥讲讲,他是怎麽给你受刑的?”
“曹千户请自重。”舜钰用力踩他皂靴,思绪很凌乱,这曹瑛到底是个甚麽人物,屡屡帮衬着沈二爷,怎又邪性狂狷的可怕。
曹瑛面不改色地松手,看着舜钰头也不回站去原处,再扫过探寻来的目光,语气含几许轻佻:“那是我弟弟,谁都不许动他。”
“你何时有的弟弟?”黄良忍俊不禁。
“才认下的!”曹瑛端盏凑近唇边,如吃酒般一饮而尽。
苏启明提点舜钰:“你勿要去招惹他们,手上沾着血,皆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儿。”
舜钰颌首称是,姜海见众人已闲闲散散吃过茶,清咳一嗓子,神色严肃说:“四月前昭狱失火,罪臣及狱吏死伤半数,言官日日谏诤封驳,百姓人心向背,江山安危,藩王动静,已是间不容发,大理寺奉皇上旨意,彻查此案,罪者当诛,还言官真相,百姓清明。本官授杨卿之命,特请诸位将当日情形据实详述,不得隐瞒丝毫,还望多加体谅!”
罗冠把茶盏一顿,面无表情道:“皇上已交待过吾等,尽全力配合大理寺查案就是,那日当值的锦衣卫及生还狱吏,已将供言抄录成册,呈你们就是。“
陈景掏出卷册,起身双手奉上,姜海接过,转递给左寺丞樊程远,由他诉案情。
樊程远先将供言细读一遍,舜钰凝神细听。
”那日从辰时记,狱卒轮值,巳时送吃食凉水给牢中罪臣,用饭毕从巳时二刻起,锦衣卫接连提审罪臣且用刑,火刑用过十次,直至未时三刻炭烬灰积方罢。申时初刻,首辅徐炳永及刑部尚书周忱带十数刑部衙吏,要亲自过审沈泽棠,当值狱卒不敢做主,上报指挥同知黄良、指挥佥事陈景,均不敢表态,送指挥使罗冠报审,亦不敢签,驱马进宫面见圣上,得圣上批核,准!“
舜钰暗暗手握成拳,徐周二人能如此嚣张跋扈,背后始作俑者果然是皇帝朱煜。
继续听道:”酉时初刻由徐炳永及周忱提审,刑部衙吏用刑,先打三十棍,见不认,再后杖二十,裳裤鲜血透染,依旧咬牙不认,遂上全刑(夹、拶、棍、杠、敲)。至戌时方止,满地血淌,沈泽棠伏地,狱吏指触其鼻息间,气若游丝,时断时续,其间指挥同知黄良、指挥佥事陈景,反复谏言不下十次,均道这般要出人命,徐炳永及周忱只道自会处之,驱其二人勿碍公务”
樊程远念不下去了,满堂寂静,无一人吭气。
舜钰默默垂颈,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至足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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