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并未相随十一娘前往另一目的地,他只不过略尽“护送”之责,当到余味轩门前,便与十一娘告辞,有意当着诸多仆役面前交待:“虽是为姻叔母备礼,十一妹也不要在外耽搁过久,早回上清观为善。”
原来十一娘特意走这一趟,虽然不至于被莹阳真人阻挠,可未免仆役不必要的疑心,还是找了一个为嫡母备礼的借口,她与裴瑛素有来往,这事早就瞒不住太后,太后虽然也晓得裴瑛是裴氏族人,不过却不知兄妹两个当年受裴公庇护之事,不过庶支远族如今又是区区商贾,后世子孙也再无入仕机会,太后还不至于将这两人放在眼里,所以也没有多此一举叮嘱十一娘远离裴姓。
可十一娘入内不久,便与裴瑛一同出来,竟然是欲往裴家居宅,碧奴虽然不会多嘴质疑,傅媪却没这般知情达意,对十一娘交好商妇之行大觉担忧,因此劝阻:“薛六郎不是也劝小娘子莫要耽搁过久,不过为娘子备礼而已,哪需往他人居宅?”
十一娘也不怪傅媪多事,耐心解释道:“余味轩是酒肆,哪有适合生辰礼?是听裴娘子说道她家居宅刚好有几件稀罕物,因为贵重,不宜搬动,我前往择选更加便利,若是合适,当场下定,让裴娘子送去家中才更妥当。”
傅媪听了这话,也不便再多阻挠,哪能想到十一娘这回本是想见裴子建,奈何裴百万不在余味轩,而是在家中消闲,若是专程请人来见,有些不合情理,所以十一娘才找了个借口,干脆前往裴家。
及到目的地,十一娘又找了体恤傅媪劳累的借口,嘱咐她在花厅饮浆略坐,自己只带着碧奴随同裴瑛前去“择选贺礼”,只有三人进入内宅一处花苑,十一娘一眼瞧见裴三哥这个财大气粗的富商居然坐在水边悠悠闲闲地垂钓,身边守着个大约五岁的孩童撅着嘴巴描帖,神态大为勉强,裴三哥分明没有侧目,却像瞧见孩童不甘不愿一样,一伸胳膊,十分精准地“赏了”孩童一个指弯。
十一娘不由莞尔一笑,裴瑛却有些恼火,压着怒气冲十一娘解释:“是妾身长子,一贯淘气好动,兄长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教导,犬子却颇多埋怨。”
十一娘略微有些惊讶:“我还道是裴郎之子,原来是令郎。”
“兄长忙于商务,还无睱娶妻。”裴瑛草草解释一句,眼见着十一娘的婢女已经自觉止住步伐,于是也快步上前,交待乳母领着儿子自去,又摒退了几个婢女,这才对兄长交待:“柳十一娘今日有事与阿兄商议。”
裴子建刚刚扭头看来,十一娘却已然上前,笑咪咪地一句:“裴郎好闲睱。”
子建起身见礼,往不远处凉亭遥遥一指,示意相请十一娘过去说话。
三人入座,裴瑛在侧斟了几盏桃浆,她也好奇十一娘何故今日专程要见兄长,是以并未离开,十一娘当然也没有避开裴瑛的意思,暂且不提正题,唇角莞尔,两眼却紧盯子建:“裴郎这回东北一行大获功效,实在可喜可贺。”
兄妹两人因为这话却是一怔,只因两人这时虽然明确了柳十一娘为晋王助益,可没料到如此机要之事竟然也被十一娘知晓,不过裴子建当然没有过于大惊小怪,也回以莞尔:“小娘子今日特意来见,可是有事相商,但说无妨,裴某若能相助,必然不遗余力。”
“是私事一件。”十一娘见裴三哥如此爽快,倒也不再拐弯抹角:“有一人,与裴郎兄妹有故,未知裴郎可曾听说宇文舍人姬妾璇玑?”
自从新帝登基,有韦元平从中举荐,宇文盛已经从长安令升任中书舍人,一直关注政局的裴子建当然不会毫不知情,然而却与宇文盛并无交情,更加不可能得知璇玑底细,这时难免面带疑惑,只回应了个“哦”字。
难怪贺湛交待耳目紧盯数载,除了上回暗下资助何绍祖一事,裴三哥兄妹与六娘再无来往,甚至不曾接近宇文盛,原来是六娘根本不曾告知兄妹俩如今寄身何处,十一娘心下豁朗,直接揭开谜底:“据我察知,这位姬妾正是当年裴后庶妹,族中行六,是何绍祖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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