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风苑之事我管不着,但秦孺人如今管着人事……”十一娘略微沉吟:“你留意着,若王府里那些粗使仆婢,万一有染疾者,不要疏忽了延医诊治。”
如今世道,往往一个粗使奴婢只要五贯钱,若得了疾症,主家通常不会请医治疗,任其病死,再买一个也就是了。
十一娘显然是担心秦霁装模作样过了度,事事皆以消耗多寡为准,以致于草率人命,她虽不怕放任下等奴婢病死会引非议,事实上无论律法抑或此时的道德规范,都未限定主家必须要善待奴仆,可对于那些并非罪大恶极,却身处困苦的广大群体,十一娘还是本着能助且助的准则,当然不希望依附于晋王府者,劳碌一场,却受病饿之患。
而玉管居主仆之间一席对话,果然立即便被诸多姬媵听闻,其余也就罢了,唯任玉华喜上眉梢,这日便对茂林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我在玉管居也是常来常往,可王妃总没给句助我得宠之准话,这也不是不好理解。”
她轻轻拈起一枚橘瓣,小小地咬了一口,似乎嫌弃不够甜美,连看也不肯多看一眼,挥挥手让婢女连着碟子拿走,将手指在一盏加了羊乳的香浴里划拉划拉,软软地一举,由得婢女将水渍用洁净柔软的白叠巾拭干,再抹上一层香脂维护,才又缓缓说道:“柳氏虽然得宠,到底子嗣艰难,这事我既然都能察知,王妃还能瞒在鼓里?对她而言,柳氏威胁便大大减低了,又兼着她因为救治追风有功,眼下正得殿下宠幸,当然不乐意让其余人分薄宠幸。”
茂林自从被分配来侍候任姬,得到不少赏赐不说,再兼也知道这位甚得太后信重,她其实也存着“奋发上进”之心,并不甘于屈居阿禄之下,寻思着若然任姬笑到最后,她也就能水涨船高,故而事事处处以任姬为先,听了这话,不免焦急:“那么媵人是否密告太后,说服太后令王妃施助?”
“若连争宠之事都要太后协助,我也太过没用了些。”任玉华挑起一边眉梢:“你那是下策,非逼不得已不能实施。”
茂林讨好道:“奴婢愚钝,想来媵人已有上策了?”
“我也是不久前才有规划罢了。”任玉华莞尔:“我先说中策,要是王妃始终不松口,我只好孤军奋战,先引起殿下注意,不过如此一来,便可能遭受王妃与柳氏围剿,除非我能彻底排挤掉柳氏,方有可能赢得王妃高抬贵手,然而殿下明知柳氏子嗣艰难,至今仍然盛宠不衰,我也没有太大把握。”
茂林不敢颔首,心下却暗暗赞同,谁能想到那看似孤苦无依柳媵人,偏偏就能赢得晋王怜爱?虽说她长着任姬些年岁,可要等到她色衰爱弛,至少也得五年吧,莫说任姬有没这耐性,太后应当是没有的。
事实上任姬直到现下还没有进展,太后已经有些失望了!
“上策嘛,当然还是要与王妃同盟。”任玉华冷笑道:“柳氏身边人,虽都是韦太夫人安排,但也不是个个都坚定不移,我废了许多心思,才买通那么一位,当然不能嘱托她暗害柳氏,可进一进谗言,让柳氏企图孺人之位,却也不难,而且经这位泄露,王妃不是没有准备,早早便买通了柳氏另一侍婢,如若柳氏这企图被王妃得知……”
“就算柳氏成为孺人,也无法威胁王妃之位呀?”茂林甚是不解。
“你道王妃为何要将采买、人事等务交给秦氏?”任玉华戳了一戳茂林的额头:“秦氏分明已经投诚了王妃!也是当然,她早便失宠,若非太后下令,殿下根本不会容她入门,秦氏才是无依无靠呢,若不向王妃示诚,她这孺人,只怕还不如灵药。”
又冷笑一声:“秦霁毕竟是孺人,故而经办采买、人事等要务为理所当然,虽说朝晞苑里也另设内厨,王妃与秦霁不可能在膳食上加害,但同样,只要这厉害被秦霁掌握,柳婷而也便不能通过膳食香药等物,加害旁人了。”
茂林这才有些醒悟,却吃惊不已,半响才问出一句:“媵人是推测,柳媵人有害人性命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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