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郎将主动送来的邀帖,十一娘自是欣然接受,不过贺烨对于其实在晋阳城中便声名鹊起的山珍阁,实在有些兴致索然,当然不是山珍阁名不符实,谁让晋王殿下味觉特异,与普通人大相径庭呢?
但拒绝花天酒地可不是晋王的品性,只好硬着头皮赴宴,让他稍觉奇异的是,王横始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两个歌姬,与那些莺莺燕燕不同,嗓音低沉甚至有些涩哑,优长是吟唱颇为凄壮的边塞战歌,又不粘缠烦人,更无秋波暗送,即便是斟茶递酒,眉眼低垂毫无殷勤之态,倒颇有些扈娘的品格。
于是晋王殿下逢场作戏起来,少了几分厌烦难耐,多问几句歌姬的身世,得知果然是来自边塞战乱之地,“怜香惜玉”起来就更显得天衣无缝了。
厅室之外,一处游廊底下,王横始抬眼目睹晋王与美人相谈甚欢,唇角微微勾起:“此二歌姬虽沦落风尘,却甚洁身自爱,早已发了毒誓宁死不肯以色侍人,我是相信殿下也断然不会仗势威逼,今日方才引荐,王妃可莫将横始看作我那两个叔父之流。”
十一娘是背对厅室而坐,闻言后颇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在谈正事之前,回应这个颇为多余的枝节:“殿下的确不会强人所难,晋王府也不是容不下美人之处,王郎将不需解释。”
她之所以主动提出来游廊一叙,是冲着公事,可没闲心与王郎将增进私谊,十一娘知道自己有时狠辣无情,但到底卑鄙无耻起来还没有那么登峰造极,她与王横始无怨无仇,又不是多么厌恶这位,想到迟早要过河拆桥,实在做不到“浓情蜜意”,故而立即言归正传,微挑眉梢,冷冷看向王横始。
“郎将以为我这回前来云州是为何事?”
“早便察觉王妃此番态度冷淡疏远,横始甚感忐忑。”
“王郎将莫非不知,毛维与我结怨甚深,说是你死我活怕也不为过,我以为王郎将表里如一,因我答应谏言重建云州,便会与我齐心协力稳定晋朔时局,却不曾想,令叔父竟然暗中勾结毛维,意图构陷于我,王郎将却隐瞒不报。”
这样的指责当然大出王横始意料:“王妃这是哪里话?”
“还是旧岁时,便有一少年,因兄长不幸战亡,他决意为兄长报仇雪恨,故而立志从军,但年龄不符征兵令下限,在坊官唆使之下,来晋王府前跪求,我若一时心软答允下来,势必不会让他当真以稚弱之龄出苇泽关杀敌征战,当然是会荐往云州,我察觉蹊跷,以那坊官为饵,想察出幕后推手,历时数月,才被我察知竟然是毛维,可毛维为何楚心积虑促成我荐此少年投往云州?”
十一娘连连冷笑:“再兼张大壮一桩事故,王郎将总不会告诉我是我多疑了吧。”
王横始哪里想到张大壮之前,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事故,这时也收敛了大献殷勤的心思,肃色说道:“横始并不知道叔父竟然私下与毛维勾结,更没想到叔父为图利欲,竟然胆敢挑生内乱,不瞒王妃,即便那日横始凑巧遇见卫士争执,及时阻止,也只以为是亲军骄横之故,直到得知张大壮与晋王府间关联,才隐隐察觉叔父在后推动。”
王横始见十一娘依然冷笑,分明便是不信任他,一时也顾不得家丑,赶不及的自曝:“我也不瞒着王妃了,我与叔父本就有利益之争,我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王妃也别诈我,我就不信王妃一无所知。”
“我不管你们阖墙之争,但王郎将,你要记得一点,云州不能乱,太后容忍可是有限!纵然你云州兵权可以世代相袭,但倘若云州亲军任意残杀募兵,莫说太后,连我也万万不能容忍,王郎将应知道眼前形势,纵然武威侯部经过浴血奋战,暂挫敌军勇锐,倘若云州但生哗变,很有可能让利好局面榱崩栋析,云州万一有失,不说你王氏一族面临灭顶之灾,便连我也难辞其咎!”
“横始向王妃担保,绝不会放纵叔父酿成大祸,若有违誓,让横始死无葬身之地!”
王横始二话不说,竖起手掌掷地金声:“王妃应当相信横始,决不会辜负王妃信任,兴建云州之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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