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坚信,皇后不会一直如此张狂下去,天子迟早有一日会重视后族坐大,到那时,蓬莱殿可还能独占圣宠?只要天子与太后握手言和,她便仍有机遇。
抱着这样的信念,谢美人手中的团扇又再缓缓晃动,但一转眼,竟发觉亭台之后,二、三十步的距离,不知何时竟站了三人,居中那女子,也是一脸寒霜满眼妒恨。
“是德妃。”彩明也看见了秦氏。
谢美人心中一动,微微牵动唇角:这宫里,要说有谁比她更加怨恨皇后,可非秦德妃莫属,秦德妃,与她拥有共同的敌仇,似乎理当结为同盟?
心随意动,谢美人便摇着团扇缓缓过去,恭恭敬敬福身一礼,完全忘记了数月之前,自己曾对秦氏冷嘲热讽,亲热友好的态度,仿佛回到了潜邸之时。
“帝后当真恩爱。”寒喧之后,却忽然感慨一句。
她留意见德妃手中团扇一滞,再晃动时,莫名带着几分疾狠。
谢美人的心中,忽生快意,笑容越显自然:“妾身来此,原本是因关心皇后,怕是早前再受太后刁难,但见到皇后有圣上宽慰,自是不敢上前打扰,转身却见到了德妃,此处距离锦华殿甚远,德妃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竟也来此处赏玩?”
秦霁当然不是为了关心皇后,她原本是往紫宸殿求见——她的祖母燕国公夫人,眼看六十大寿,不巧国丧之期未除,当然不能大设宴庆,若能讨得天子于寿辰日特意恩赏,燕国公府自然会添几分风光,哪知好容易想到这个面圣的机会,往紫宸殿却扑了个空,秦霁甚至未能打问出来天子行踪,她暂时等在这处游苑,单纯是为了等待奉令前往探问天子行踪的徐舒禀报消息,哪想到正巧目睹天子经过,偏偏是与皇后同行,目的地俨然便是蓬莱殿,想到天子曾经的警告,秦霁自然不敢上前骚扰,正妒恨时,谢美人又来火上浇油。
就算徐舒当日为了不让德妃四处树敌,有心隐瞒了谢美人落井下石的言行,秦霁这些日子以来不得不向皇后低头已经足够憋屈,又哪里能容忍谢美人的讥笑,她再次顿住摇晃的团扇,冷冷看向谢氏:“美人是关心皇后?从前美人就常来这处游玩,甚至胆敢阻拦圣驾,也没听说过美人面圣,是因关怀皇后一说。”
“德妃批评得极对,妾身当初设计路遇,的确是因仰慕圣上,是妾身口是心非。”谢氏坦然,并不因为秦霁的拆穿恼怒:“妾身毫无自知之明,也活该自取其辱,不过妾身却并不引为谬错,眼下已非潜邸之时,后宫诸多嫔妃,无不期望恩沐雨露,但天恩雨露,尽施蓬莱殿,皇后独占圣宠,又怎不引旁人眼红?妾身不比德妃贤惠,难免心生不甘之意,奈何蒲柳之姿,天生福薄,如今沦为笑柄,虽乃自遗其咎,妾身却并无懊悔。”
谢氏这样的态度当然引起了秦霁的困惑,缓缓摇动团扇,目中冷意却并未消散。
“若非妾身这一试探,又哪里能恍然大悟。”谢氏笑道,前倾着身,压低了音:“妾身原本以为圣上如此宠爱皇后,是因时势需要,至今方才明白,原来早在潜邸之时,皇后便已投效圣上,如今非但德妃与妾身,看看淑妃,甚至算上生死难卜之扈姬,潜邸时占尽宠爱两人,如今可还能亲近圣躬?德妃还不明白?淑妃之所以能为淑妃,不是因为圣上恩宠,而乃皇后提携,淑妃当年小产,怕也只是障眼之法,那位……”
谢氏往西北方向一指 :“说不定还是处子之身,又难怪太原十载,潜邸众多妻妾,只有皇后能为圣上诞育嫡子,十年呀,圣上对皇后如此专宠,岂不让我等悚然心惊!”
秦霁果然悚然心惊!
因为婷而“小产”,她可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时至如今,她甚至未曾勘破这竟然是一个圈套!倘若真如谢氏之言,天子宠爱柳氏乃障眼之术,柳氏根本不曾孕育子嗣,当然便不可能真正为十香摧所害而小产,当初她利用惠风献药,原本是想嫁祸柳在湄,达到一石二鸟目的,如果柳在湄那时已然取信贺烨……
便是贺烨与柳在湄故意设下圈套,引她入瓮,将计就计利用她瞒骗韦太后!
十香摧之计如果在那时就已经暴露,紧跟着再次利用公羊氏秘制双机引造成柳在湄与薛绚之通奸之事,当然不可能成功,但贺烨让她相信是棋差一着,甚至为了柳在湄,给予她重重掌掴!
秦霁倒吸一口冷气,比起悲愤,她更加不愿相信这便是事实,因为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这么多年的楚心积虑,从一开始便注定只是笑话,贺烨一直是在利用她,一直在欺骗她,他从未想过立她为后,甚至对她从无半点情义,燕国公府,为贺烨出生入死,却被贺烨玩弄于股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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