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光对皇后当然没有任何兴趣。
她的舵盘只能转向皇帝,说穿了,今日上演这出戏码,中心内容依然离不开色诱二字。
不经韦太后,任瑶光无法入宫,但经过韦太后,贺烨必定会戒备,要打消贺烨戒备,韦太后先要不具威胁,然后任瑶光才有了理所当然“改弦更张”的前提。
“任夫人只会将矛头对准我。”十一娘扫了一眼贺烨,又去看天上的太阳:“谁让苍穹之上,金乌独一,星云无数。”
“但月亮何尝不是独一?”贺烨也扫了一眼十一娘。
“所以呀,才有人企图日月同辉。”
“皇后既知任氏野心,为何成全?”
“我没有成全她。”十一娘正色说道:“我是不想连馥儿也牵涉进来,她乃十四嫂独女,再是如何荣耀,身为人母,又怎舍得与子女骨肉分离?于女儿而言,及笄则嫁,母女相处时光本就有限,我们为与太后斗气,却让十四嫂母女身受分隔之苦,咱们岂非不仁不义,自私顾己。”
这话责备的意味太重,贺烨有些心虚的摸着鼻梁:“是我欠考虑了,当时一心想着不让太后得逞,再者馥儿入宫,我也不会将她交给太后教管,以为这样一来馥儿便不会遭遇危险,没有顾及澄台夫妇心情。”
“陛下知道太后目的,无非仍是想着离间你我,分别击破,依她看来,后族权势日重,陛下终有一日会引为心腹之患,届时便会借助她之余党,掣肘后族,任氏到那时也才具备用武之地,而目前这些伎俩,其实无关要紧。”十一娘微笑,侧面看向贺烨:“陛下只要不中离间之计,太后又怎会得逞?”
贺烨自然能够听出十一娘的言下之意,他顿住步伐,也微笑着回应:“我会那么愚钝?诚然,古往今来后族势大不少损及帝权专制之史实,甚至造成异姓夺位江山易主,但祸患背后,无不存在一个前提,那便是在位之君懦弱昏庸,而当今天子英明神武,当今皇后更是贤惠睿智,京兆柳、薛、王等等世族,德厚流光赤胆忠心,纵为权贵,亦不会利益熏心激生祸变,我与皇后早在大婚之前,已为同舟共济齐心协力,又怎是庸俗之辈以为,共苦而不能同甘,功成而必生嫌隙。”
说话时已经到了分行处,蓬莱殿前与紫宸殿后,三道宫墙之间,内外甬道左右,各有花树亭台组建的游苑,此时距离日暮尚远,登基以来便极为勤政的皇帝陛下原本不该偷闲于后宫,然而贺烨却不愿回到他的紫宸殿,自然而然便跟着皇后转左,欲盖弥章的解释道:“今日本就有空闲,早些时候便是同澄台在麟德殿前切磋球技,既已被太后扰断兴致,不如趁这半昼闲睱,考较考较迟儿功课,要说来,迟儿回宫也已经好些时日了,我还没正式考较呢。”
迟儿尚未正式启蒙,又哪里有多少功课需要考较?今早便得皇后允许,往禁苑去看望盘青、无睱二虎去了,此时应当正玩得不亦乐乎,而这主意,就是皇帝陛下昨晚替迟儿拿定,他哪能不知迟儿去向,分明就是打算与皇后“二人世界”——韦太后今日连连叹息宫中冷清,对此一点皇帝陛下倒也深以为然,他是该更加努力一些,争取早日替迟儿多添几个弟、妹。
皇后识趣的没有拆穿陛下其实是意图白日喧淫,也任由居心不良的皇帝公然与她携手同行,只是在穿过蓬莱殿前那方游苑时,帝后的行踪再次被在此游玩的谢美人远远目睹。
她这回等在此处,倒并不是为了与皇帝邂逅,只因听闻太后大张旗鼓诏见帝后,盘算着事后积极,在皇后跟前,显示自己之前并未得到消息,来不及提醒皇后加以防范,已经是在亭台里赏了一阵云桂飘香,金菊灿烂,终于盼得皇后路经,怎知身边又陪着天子。
谢美人遥望那一双人,明明身后跟着宫人肩抬步辇,却偏要不紧不慢闲亭信步并肩而行,皇帝身姿挺拔,皇后莞尔轻笑,根本未曾察觉她在窥望,抑或是察觉了也不以为然。
“美人为何不上前礼见?”宫婢彩明急得直跺脚。
“上前又如何,还不是自取其辱。”谢氏眼角泛泪,颓然的语态,手中扇柄却被紧紧拽握。
“皇后也太张狂!”彩明这愤愤不平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脱口而出了。
谢美人却显然没有斥止的打算,她站在亭台里,望着蓬莱殿的方向,面如霜覆:“张狂又如何呢?如今她独宠于后宫,连太后都敢顶撞,大周历任皇后,谁能比得上她眼下威势?圣上如今,对太后仍有忌防,尚且需要利用后族掣肘朝堂,皇后自有她张狂之资本,谁让我,没有强盛之家族支持,于圣上而言,一无是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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