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采奇陡然回神,怀中梅华夫人已然伤重死去。她心想:“此事此事由梅华夫人而起,她所言所行,委实不该。她怎会变成这样?”细细回想,心中渐渐明白:“是了,她原先被魏武哮追杀,迫于重压,只能善待这些少年,以求其援手。待得我杀了魏武哮,她压抑心气已久,一股脑爆发,这才如此肆无忌惮,口不择言。”
她心知陶灯儿在军中胡人少年心里威望极高,虎人士兵数目极多,身手矫健,乃是东采奇守城倚仗的基石,他虽犯下大罪,但权衡轻重,决不能加罪,反而需得怀柔争取才是。
东采奇计较已定,施展法术,将梅华夫人尸首化了,回到马车旁,说道:“我要去某处,你们先行返回。”众侍卫知她武功惊人,可敌万军,依言离开。
东采奇举起火把,四处放火,不久火光冲天,烈焰滚滚,将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宅付之一炬。她望着火焰,心中越来越失落,耳畔响起那自尽的女子所言:
蛇伯亡了,蛇伯早就亡了!你想要回到过去,但再也回不去!除非你将咱们全数杀了。
蛇伯的血脉已然受染,这些虎头少年便是下一代蛇伯城民。但蛇伯未亡,东采奇从城中各处放出不少奴隶来,他们与城中女子结合,终有一天,真正蛇伯城的人会诞生。
可那些女子呢?她们为征服者强占生子,待到得了自由,又得为原先城中男子养育,她们这一辈子的苦难,何时才能到头?
这宅子所处偏远,火势不会蔓延,东采奇看了一会儿,便舍弃不管,行向长乐庙方向。
走了十多里地,忽听街头哭声响亮,此起彼伏,东采奇急忙赶过去瞧,只见数百个女子被男子围住,女子各个儿光着身子,众男子则消瘦虚弱,身上伤痕累累,但力气仍比女子大得多。他们拉拉扯扯,将女子摔倒在地,举起大酒缸,把酒泼洒在女子身上。酒入伤口,女子们痛的厉声惨叫,仿佛鬼魂哀鸣一般。
众汉子大声笑道:“咱们在狱中受苦,充当奴隶,这群脏东西却在外头逍遥快活,被虎人脏了身子,正该好好洗洗,洗不干净,咱们也不碰。”
又有汉子道:“我说洗不清楚啦,不如拿火去烧,将肚子里的妖怪烧光,我才饶了这贱·人。”
众人齐声叫好,有人当即拿来火把,在女子身边比划,众女子吓得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但众汉子反笑得愈发猖狂。
东采奇想起盘蜒来,他听军营中将士赌博大笑,曾经说过:“但我听来,却不像在人间,倒像是入了魔窟,好一群杀人饮血、打斗拼死的亡命之徒。”
我是在噩梦中么?蛇伯城已成了魔窟么?
东采奇朝前一冲,砰砰几声,将数个汉子打的翻身栽倒。众汉子大怒道:“又来个不要脸的婆娘。”但借着火光,看清她面容,又无不震惊惶恐,纷纷跪地喊道:“是侯爷来了!我等愚昧无知,未认出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东采奇将众女子扶起,哽咽道:“是我无能,当年未能保住大伙儿。”众妇人冷的发抖,东采奇忙道:“你们快回屋去吧。”于是她们赶忙跑远了。
东采奇对众汉子大声说道:“如再做这等行径,我定砍头不饶!知不知道?”说罢手掌一劈,轰隆一声,地上陷落,破开一道三丈裂缝,众汉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道:“不敢了,不敢了。”连滚带爬,散得干净。
她心情更是沉重,仿佛陷入无尽的风沙暴中,无论朝何处走,都是令人窒息的灾祸。她不能犹豫不决,可也不能痛下杀手,她不能失了民心,可也不能放纵罪恶。
她不能放弃,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盘蜒说的不错,东采奇舍不下蛇伯城。
她来到长乐庙,此庙早荒废多时,黑夜之中,乌鸦栖息,哇哇鸣叫,加倍颓废。她遥遥望见一虎人少年正站在屋顶巡视,那人身形高大挺拔,正是陶灯儿。
东采奇也不藏身,快步上前,说道:“陶灯儿,我来瞧瞧你们。”
陶灯儿吓得不轻,险些从屋顶落下,他颤声道:“是是城主姐姐,你你”
东采奇开门见山道:“我知道梅华夫人之事,错不在你,我处事疏忽,罪责在我。”
陶灯儿惊疑不定,问道:“你怎地知道的你当真饶了我的我的罪?”手握刀柄,毫不松懈。
东采奇道:“梅华夫人已死,她她言行恶毒,死不足惜。陶灯儿,我本就不该将你送至她手下管辖。我见事不明,对不起你,也害了她。你让你手下兵卒都回来吧,我说话算话,既往不咎,如出尔反尔,天打雷劈,便如此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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