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风清持看了一眼那些放在书案之上的奏章,对着言络勾唇狡黠一笑,“言络,今天我来帮你批阅这些吧!”
言络微微一愣,挑着眉头看着风清持。可惜,即使他再如何睁大眼睛,也只能看清一个模糊面容轮廓。
他现在……看不清清持了,以后,还会看不见她,或许,再到以后,连她的声音,他都要听不见!
渐渐地……五识具失!
“怎么突然想帮我批阅这些?”言络有些疑惑,毕竟,以前清持是从来不会插手他的政务上的事情。
“你不会是担心我做不来吧?我以前可是摄政王爷,阿痕和你可都是我教出来的!”风清持笑着回答,然后对着言络努努嘴,有些痞气地笑道:“你去休息吧,等恢复了体力,咱们晚上继续啊!”
言络:“……”眼中浮现了一抹无奈,更多的却是宠溺,就连白皙如玉的容颜,都微微泛红。
不过言络并没与拒绝,他现在这个样子,未必能看清奏章上面的字。
“那我休息一下,这些事情就交给摄政王大人了!”说话的时候,言络还做了一个行礼的姿势,然后转身去了内室。
看着言络的背影,风清持的眼眸,忽然之间就幽深了几分,闭了闭有些泛红的眼眸,下一瞬间就睁开了,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书案前,有些沉重地拿起了白玉毛笔,开始批阅奏章。
傍晚。
后山。
夕阳如火,将整片茂密繁盛的树林都染了一层橘黄色。
枯叶遍地的林间,被夕阳拖出了一道颀长的影子。
没多久,那道影子身边就多了一道影子,半跪在地上。
“公子!”玄影一身墨色衣衫,神色恭敬地跪在言络面前。
言络看着他,“白未檀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玄影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公子,白丞相应该是知晓了你和风姑娘都不在西海关,但是,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位白丞相,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透。
闻言,言络的眸子微微沉了几分,对于白未檀,他是真的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先派人好好盯着,有任何动静都马上向我禀告。”
“是。”玄影道。
不过玄影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着言络。
“还有事?”言络声音不轻不淡地问,声音轻轻的。
玄影沉默了一下,还是语气沉重地问出了口,“公子,您的身体现在如何了?”
言络的身体僵了片刻,睫毛轻垂,遮挡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更是淡到听不见任何情绪,“我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下次那些奏章,你看完之后直接口述。”
“公子,你的眼睛……”玄影的声音,有些悲痛。
“这件事情,先帮我瞒着。”言络的声音虽然清淡,却是依旧不用反抗。
“……是,玄影告退。”说完之后,玄影便转身离开。
言络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神色安然沉静地看着天际并看地不太清楚的流云。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没多久,一团红影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出现在了言络的视线中。
待那人走进了,言络的脸色才出现了一些变化,就连声音,都有些说不出来的慌乱,“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的话,只是我不好离开而已。”他不想让言络发现自己在那里,所以,便直接藏身在树后,只是,没有想到会听到那一番话。
细长妖魅的眼眸落在了言络的身上,渐渐留在了他的眼睛上,有些说不出来的深沉复杂。
“离魂反噬,已经这么严重了么?”亦澈皱起了眉头,问。
言络抿了抿唇,脸色苍白了一些,却也是如实回答,“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目光落在了亦澈的身上,“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清持。”
“可是,这种事情,你又能瞒多久呢!”亦澈的声音,也似乎沾染了林间的水雾,有些无奈。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言络低低地回答。
亦澈沉默了许久,才听不出情绪地道:“我可以不告诉阿墨,但是你应该知道,阿墨是何其敏锐的人,你瞒不了她多久。”
“多谢!”说完之后,言络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言络离开的背影,亦澈眉头狠狠皱起。白未檀,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言络死在离魂反噬之下么?你明明知道办法,为什么不告诉阿墨,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另一处。
黄昏渐退,夜幕初起。
天际出现了一颗不算是很明亮的星子,随之,在渐浓的夜色之下,星子越来越多,虽然看上去零落洗漱,却也渐渐地布满了整个夜空,一片清凉的光晕,将东方那一抹初初升起的上弦月,都衬得黯淡了几分。
景行月一行人,踏着苍茫夜色,停在了一个看上去颇为清雅的客栈。
“今夜休息,明日继续赶路。”景行月身边一位黑衣侍卫对着其他护卫冷声开口。
景行月并没有说话,苍白的俩是哪行难掩疲惫之色,对着要跟上前的侍卫摆了摆手,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景行月也顾不上洗漱吃东西,而是直接倒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看着藏蓝色的床幔,锋利深沉的眼中,染上了浓浓的后悔之色,甚至还夹杂了几分难掩的害怕。
万一,赶到碧水山脉,所看见的只是王兄的尸体她应该怎么办?还有水寒,那个一直对她很好的男子!
这一路赶来,她一直都不愿意相信那个消息,可是,越靠近碧水山脉,她越是害怕。
甚至她都起了回去的念头,这样,她还可以固执地认为王兄还活着。
可是,如果消息属实,如果王兄和水寒都死了,她应该怎么办?!
还有渝初那么多的将领士兵,全部都是因她而亡,她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们?!
闭了闭眼眸,神色沉重而又复杂。
“叩叩叩!”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景行月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起身打开了房门。
“陛下,你先吃点东西吧!”刚才说话的那位侍卫手中端了一些饭菜,对着景行月神色恭敬地开口。
“我不饿,端走!”景行月皱眉,声音有些深沉,还有些不悦。
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胃口。
“陛下,您都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别到时候您还没见到晋王殿下自己就先倒下了!”那名侍卫劝道。
景行月虽然皱起了眉头,不过也知道他的话有到底,不耐烦地侧开身子,“将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
“是。”那名侍卫将手中的托盘放下。
景行月看了一眼那些饭菜,皱起了眉头,“这些饭菜我不吃,帮我盛些烫吧!”
闻言,那名侍卫眼中划过了一抹诡异的光芒,走到桌子边,替景行月盛了一碗羹汤。
景行月一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是以,并没有看见侍卫眼中那种奇诡的神色。
伸手拿起调羹,景行月倒是很快就将这碗羹汤喝完了。
见景行月吃完了,那个侍卫语调微微有一些怪异,“陛下,这羹汤感觉如何?”
景行月没有发现,目光幽深地看着外面的夜色,也没有听出他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的声音,点了点头,“还不错。”
“不错就好。”那位侍卫的声音更加怪异。
然后将桌子上的一切都收拾好,然后退了下去。
景行月简单地洗漱之后,直接躺在床上阖上了眼睛,甚至都来不及睡着,半开半闭的窗户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响声。
“是谁?”景行月低喝了一声,瞬间睁开了眼睛。
但是,那道身影速度太快,等景行月起身的时候,除了轻轻颤动的窗户,房间里面,再没有其他的人影。
景行月瞬间走到窗前,但是,也只看到了一道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
转身的时候,景行月才看见了放在桌子上面的一个黑色的盒子。
在盒子的一角,还压着一个纸条。
景行月神色疑惑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送你的见面礼!
看着这六个字,景行月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半晌,稍微犹豫了一下。
在脑海中将可能的人搜索了一遍,依旧没有想到谁会在这个时候送她见面礼。
目光落在面前的黑色盒子上,景行月心中那一抹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烈,甚至让她有些害怕打开这个盒子。
沉默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伸手打开了面前的盒子。
但是,在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
“啊……”一声尖叫,然后“砰”地一声,松开手,面前的黑色重重地合上。
景行月煞白着一张脸,眸色之间写满了不可置信与惊慌之色,身子踉跄着后退两步,如抖筛子一般,颤动地极为厉害。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景行月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在说话的时候,牙关相撞,唇瓣猛地颤抖。
脸色煞白地再次走近桌子,缓缓伸手再次靠近盒子的盖子,白皙修长的手,不停地颤抖,几乎都没有办法握住那个盖子。
害怕地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一把将盒子打开。
然后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可是,盒子里面,放着一颗沾染了血迹的人头,依稀可以看出俊朗的容颜。
“倾……倾云哥哥?!”景行月的声音都在颤抖,似乎是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伸手,动作轻柔而又小心地将那颗头颅从盒子里面抱了出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惨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容颜近乎透明,泪水直接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着碧倾云早已经冰凉的面容,“倾云哥哥,倾云哥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景行月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犹如失了魂魄一般地紧紧抱着怀中的头颅,低低地喃喃。
“是谁?到底是谁?”说出这句话,面容之上的表情都有些阴狠的狰狞。
“呵呵……”门外,传来了一道轻飘飘的笑声,声音很轻,很凉,没有任何笑意,却只带着嘲弄讽刺与冷意。
一道雪色的颀长身影,正从外面朝着房间缓缓而来。
闻言,景行月瞬间看向门外,当看见那个雪色的身影时,眼瞳瞬间睁大,“玉轻尘?!”
玉轻尘眸色凉寒地看着景行止,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
“玉轻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做的?”景行月狠狠地瞪着玉轻尘,冷声质问。
“陛下一下子问了这么多的问题,这让轻尘应该先回答那一个呢?!”轻轻娆娆的声音,与素日的清冷如雪并不一样。
玉轻尘在一旁的桌子下面拖了一张椅子出来,优雅落座,微微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景行月。
“是你,是你对不对?!”景行月目光阴狠,似乎要将玉轻尘生吞活剥了一般。
玉轻尘勾了勾唇角,眼中没有任何笑意,姿态随意,矜贵中还带着一抹出尘,优雅地回答,“对,是我。”
景行月目光更狠了。
低低地笑了笑,声音清淡到如从天边飘来一般,“陛下,臣以为,以你和晋王殿下之间的关系,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晋王殿下如何才对?!”
景行月神色顿了一下,依旧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头颅,望向玉轻尘,“王兄呢?王兄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玉轻尘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臣以为,你在将消息偷偷传给碧倾云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行止的下场!”
景行月愣了一下,“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玉轻尘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几乎都可以凝聚成冰,“我们英明伟大的陛下,难道没有收到消息么?”
“不,不会的,王兄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怎么可能会死?”
“怎么不可能,渝初出了一个叛国的君主,那些为渝初卖命的将领士兵,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如冰似雪的眼中,寒光乍现,声音亦是可以冻结一切。
景行月摇头,泪水顺着煞白的脸颊滑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王兄和水寒,我只是透露了蓝钰的消息,我只是不希望碧倾云出事,我……”
“可是行止和水寒都是因你而死!”玉轻尘的声音有着说不出来的凌厉。
听到这句话,景行月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他们……死了?!”
“不然呢?”玉轻尘反问。并没有将景行止的真实情况告诉景行月。
“慕容轩八十万大军对上行止二十万大军,你觉得他们还有活路么?!可是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行止最疼爱的妹妹,水寒最爱的爱人,都是因为你景行月!”
景行月只是抱着怀中的头颅不停地摇头哭泣,“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死他们……”
看到景行月怀中的头颅,玉轻尘的目光忽然诡异了几分,“陛下,刚才的羹汤滋味儿可还好?”
景行月瞬间抬头,“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玉轻尘笑了笑,眼中却是一片森寒的冰冷,“碧倾云的头颅在这里,你可有想过他的身体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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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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