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传进王府时,夏夜辞正在用午膳,早上大理寺少卿带走了相府里所有人,并安排人手包围了相府,连只苍蝇都不放进去,省了他不少力气。
“王爷,午间此案便开审,大理寺卿给您下了关贴,您是报案之人,需得旁听,轿子已在府前备下了。”冷魂道,一旁吃着的流辛醉咽下汤,擦拳磨掌赖着夏夜辞,说:“王爷,让我也旁听吧?带上我吧?”
偷偷站在一边听的陶然立即跟上阁主的脚步,朝王爷撒娇,“王爷,让属下也跟着吧?属下还没去过大理寺呢,好威风!”
冷魂冷曼以及陶魏:“……”大理寺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你们这两个闲杂人等是想被关进大牢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如此不需要智商的问题,夏夜辞孤傲的抬着下巴,拒绝回答,用完膳便启程去了大理寺,一路上有大理寺的官兵来开道,冷魂冷曼,以及死也要跟来的陶然在一旁随同,等他们到时,也正好开庭,作为原告,夏夜辞坐在大理寺卿的下方,因身份尊贵,座前还有一幕帘子挡着他。
“下官见过王爷。”等夏夜辞落座,大理寺卿便从坐上下来,恭恭敬敬对他行了一礼,夏夜辞隔着幕帘对他抬手示意起身,道:“开堂吧。”
“啪!”
一声惊堂木拍案,宽敞肃静的大理寺殿威武声乍起,大理寺卿道:“传,白宰相等入殿。”
因罪刑未定,罪犯未查,白仲侠一大家子除了白仲侠之外,都跪了,花妍橙几次跪不稳,被白雨幽勉强拖着,而陈氏则是被人抬上殿,一双眼睛空洞的睁着,血和破衣服黏在她伤口上,看着都令人恶心。
“啪!”
又一声惊堂木响,在安静的殿里荡开回音,只听大理寺卿道;“死者小七,原属辞王府下人,后被赠于相府陈氏,陈氏,可有此事?”
躺在地上的陈氏听闻小七已死,哽咽的哭了出来,呜咽哭声令闻着动容,大理寺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她才哽咽称是。大理寺卿又道;“经仵作检验,小七死于昨夜亥时,那时你在何处?可有人证?”
“那时民妇被冤枉关在了柴房,相府上下皆可作证。”陈氏虚弱的回答,经过求证,她确实是被关在柴房里,这个问题又同样问了在场每个人一遍,只有白雨幽的时间无人作证,然她强烈狡辩自己当时已入睡,并不知小七被杀害。
折腾半个时辰下来,案子进展速度缓慢,虽然嫌疑人目标已锁定,然却未有实际证据,原因在于未在相府中搜到小七体内含有的半包软筋散,沽帝城里的药店他们都查过了,卖出去的软筋散都有记载姓名,那些人他们一个个查过来,并无可疑之处。
“大人,陈氏之女白衣衣到,是否传?”
这时外头传来通报,听闻若清欢从宫中出来,花妍橙母女双双面无人色,这自然逃不过大理寺卿的眼,道:“传。”
“传,陈氏之女白衣衣上堂!”
“威!!!!武!!!!!”
因昨晚已接到冷魂的事先通知,若清欢今日看上去相当平静,她走到陈氏身旁蹲下,摸了摸这个可怜的女人的面颊,看着她满身伤痕,心中抽痛无比,面上不露分毫,低声说:“娘,莫怕,女儿来了,您会没事的,小七也不会枉死的,相信女儿。”
陈氏的眼泪顷刻流了下来,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若清欢听了难受,仔仔细细擦干她的眼泪后,起身对堂上的大理寺卿行了礼,因为她与恒帝国太子的婚事已昭告天下,故而无须跪拜大理寺卿,只道;“大人,民女有办法在今日凌晨破案,并接受大理寺一切监视,可否请大人通融?若是民女凌晨无法破案,愿任由大理寺处理。”
话音落地,震惊四座,花妍橙砰的一声跌在地上,惊恐的拽着白雨幽的衣角,她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似乎生怕别人不知她是凶手,白仲侠心痛之余是浓浓的失望,他道:“衣衣,大理寺岂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还不快点住嘴。”
若清欢根本未搭理他,面向大理寺卿,道:“大人,若是有人在受了冤屈的同时被动家法,大理寺是否受审?”
早就听闻宰相府的大小姐白衣衣是个厉害的角色,习的一身通灵术,连辞王爷的咒都是她解开的,今日一见,果然胆色过人,很是英姿飒爽,大理寺卿最欣赏这种人,得到夏夜辞的暗示首肯后,他道:“若是有你击鼓鸣冤,本官自然受理,既然你提出凌晨破案的要求,本官便给你这个机会,同样,若你凌晨无法破案,就休怪本官将你压到牢里去。”
若清欢一笑,“谢大人,凌晨于相府,民女斗胆恳请大人一同见证破案那一刻,另外,需白宰相一家三口皆到场,其余人,便由大人说了算。”
本就对她充满好奇的大理寺卿闻言乐的以此,当即就将无关人等赞压天牢,并命人替陈氏上药养伤。
一直到夜里凌晨,若清欢都没机会和夏夜辞单独说句话,在大理寺卿及无数官兵的注视下,她带领着大家走进了相府,打开了白雨幽的闺房,命人点上烛火,使得屋里灯火通明。
“拿白醋来。”若清欢伸手,立即有人把准备好的白醋递给她,她在屋里走了一圈,嗅着气味走到右下角,将白醋一股全倒了下去。
“次次次次……”
白醋被吸收后,这一刻,满屋里的人都看到了神奇的时刻,原本干干净净的地面此刻血渍斑斑,晕染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很,胆小的那些官兵吓的几个凑在一起,白雨幽和花妍橙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母女俩相互扶着靠一起,咬着牙不吭声。
若清欢丢了手里的醋瓶,指着那一大滩血渍,道;“这里就是第一凶杀现场,小七是死在这个房间里的,而这个是白雨幽的闺房。”
此刻白仲侠已然面如死灰,夏夜辞一笑,接着若清欢的话往下说:“在大理寺时,白雨幽说亥时在房里休息,而小七正是亥时死在这间房里,大人,真相还需严明?”
大理寺卿摸着胡子点头,面向白雨幽,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亥时我确实在房里休息,但我没见过小七!”白雨幽镇定狡辩,装作柔弱,连连摇头说人不是她杀的,若清欢逼近她,笑道:“确实,人不是你一个人杀的,你娘也有份。”
白雨幽猛的抬头,怒喝:“你胡说什么!人是我一个人杀的!”
在场人闻言大惊,白仲侠一个巴掌狠狠抽过去,白雨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跪下去抓着白仲侠的腿,哭着喊着道:“父亲,你要救救女儿,女儿只是一时糊涂,女儿真的是错手才杀了她的,是她先冲撞女儿的,父亲,你相信我。”
白雨幽声泪俱下,脸上的面纱被泪水浸透,黏在脸上更显得狼狈,花妍橙见了心痛不已,跪在夏夜辞脚下不住磕头,“王爷明鉴,是民妇杀了小七,与我女儿无关呐。”
“够了!”若清欢一把揪住白雨幽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逼着她一步步退到流满鲜血的墙角,“你说你是错手杀了小七的?那你得错手多少刀?小七是被你活活用刀子捅死的,死前你还喂她和了软筋散!白雨幽,你真是歹毒!你该死!”
若清欢狠狠将她推在地上,白雨幽摸了满地的血,惊恐尖叫了起来,犹如疯子一般跑出房,立即被人压住跪在地上,还疯狂叫着自己是无辜的。
一个杀人不肯认罪,一个死命要顶罪,再审下去已无意义,大理寺卿挥手要将人带走,只听若清欢道:“且慢,大人还有一案未处理,我娘被白仲侠一家冤枉与人通歼,被擅用家法打成了重伤,我要替我娘澄清事实,还我娘清白,同时也要将冤枉我娘并对我娘用刑之人送进大牢,令其得到该得的惩罚。”
“你娘本来就是践人!你这践人生的小践人不得好死!”花妍橙哭着要扑上来抓若清欢的脸,被陶然极其不客气的推了回去,并啐了一口;“呸!你才是践人,你生了个杀人犯小践人,上梁不正下梁歪。”
夏夜辞微微一笑,似是夸他骂的好,陶然更加得意了,鼻孔朝天看着这对落魄的母女,他是夏夜辞带来的,大理寺卿也不好让他安分点,只对若清欢道;“你有何办法证明你娘的清白?那位侍卫已被相爷家法至死,所谓死无对证。”
这就死无对证了吗?这个案子落在你们手里当然死无对证,在我这就不一样了,若清欢掏出袖子里的符,陶然一看兴奋的蹦了起来,“王妃!你要做法了吗?”
王妃……
王妃……
是在叫恒帝国太子妃为王妃吗?什么时候她又成了王妃了?沽帝王朝总共就夏夜辞一个王爷,那么……
哦,我们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了,大理寺卿率领一众人沉默,夏夜辞挑眉,并不拦着陶然,对王妃一说表示欣然接受,若清欢也不甚在意,走到白仲侠面前,毫无情绪道:“我会证明你冤枉了我的母亲,我会让你得到法律的制裁,同时,我替我娘,休了你!”
休夫?这在沽帝王朝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众人再一次大惊,白仲侠亦是老脸一红,喝道:“你在胡说什么!为父岂会冤枉你娘!”
相比他的情绪激动,若清欢则显得平淡多了,“哦,那如果你真的冤枉了我娘呢?”
白仲侠无言,当天冲动过后,他也确实怀疑过事情的可能性,毕竟陈氏太过懦弱守本分,不像是会干出格事的人,可他又捉歼在床,不信也得信。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若清欢甩着手里的符,对白仲侠道:“如果你没冤枉我娘,我任凭你处置,但如果你冤枉了我娘,你就一封休书,休了她,敢答应吗?”
被子女当中提出这种条件,白仲侠可谓颜面扫地,但这又如何?白雨幽眼看是保不住了,白家一共就两个女儿,他不能到死都没人送终,咬咬牙,白仲侠答应道:“好!若为父没冤枉你娘,你便重回相府,若为父冤枉了你娘,则一封休书,再不往来!”
“好!君子一言!”若清欢起掌,白仲侠一掌拍了上去:“快马一鞭!”
这父女俩在干啥?用自己老婆自己娘的信誉来下赌吗?未免太豪爽了些?大理寺卿心想,若清欢走到他面前,道;“大人,劳烦将一干无关紧要之人请出去,稍后民女要做法。”
做法?真的要开坛做法吗?这……大理寺卿一边期待一边又难免产生心理恐慌,在要见鬼和不见鬼之间痛苦挣扎,若清欢也不催他,直到他痛下决心决定见鬼,把所有带来的官兵都轰去了门外。
不少人被赶出去,屋里剩下的都是关键人物,白雨幽,花妍橙,白仲侠,大理寺卿,夏夜辞,冷魂冷曼,陶然,若清欢踌躇着对夏夜辞道:“我要招小七的亡魂上来,她刚死,怨气很重,你要不回避一下吧?”
听说她要招小七的亡魂,白雨幽和花妍橙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从前也只听说若清欢会道术,哪里见过她真正使用道术?眼下就要亲眼见证了,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吓的,直接就倒下去了,陶然立即讽刺;“有胆子杀人没胆子见人,孬种!”
虽然他们晕过去了,但这不妨碍若清欢施法,她把写有小七生辰八字的符烧掉,手里洒出一把纸钱在角落,又丢了几枚窜着红绳的铜板,便开始吐咒语了。
招小七的亡魂很容易,这里是她死去的地方,若清欢又握有她的生辰八字,可谓召之即来,只是她的死相有点凄凉,招上来时把几人狠狠吓了一吓,但她并不恶意要吓人,睁着一双大眼睛怯怯的望着夏夜辞,惨兮兮的叫了一声王爷,正是这声王爷令夏夜辞心软,再三保证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并且烧纸钱给她好投胎。
毕竟只是十二岁的小女鬼,又刚做过人,除了怨气太重之外,并无伤人之心,若清欢说什么,她就答什么,把花妍橙是如何给陈氏下睡药,扒了她的衣服和侍卫丢在一张床上的说的一清二楚,并把白雨幽在她饭菜里下软筋散一刀刀捅死她也说了出来,连那把凶器的花妍橙提供的都说的明明白白,由不得白仲侠不信。
直到小七的亡魂离开,大理寺卿也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而白仲侠,一瞬之间似乎苍老了好几岁,他的宝贝女儿,他的好夫人,在背后做了此等丧心病狂之事,陷他于不义,而他竟然傻乎乎的相信了,险将陈氏活活打死。
“休书,写好了派人送去王府,我娘从今往后跟你没有任何瓜葛。”
一句话,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我不是你女儿,我娘不是你妾室,我们从此就是陌路。
她原本以为陈氏终于可以脱离宰相府了,终于回归自己了,然而她没想到,陈氏没有熬过当夜,孱弱的身体因受了家法未得到及时治疗,伤口感染溃烂,发了高烧当即便去了,去前,她一直抓着大夫的手,反反复复,虚弱的唤着白衣衣的名字。
若清欢赶到时,陈氏已然与世长辞,她穿着一身破破烂烂沾满血渍的衣裳,孤孤零零的躺在大理寺大堂上,终于还是没能等到若清欢还她一个清白,终于还是没等到若清欢来见她一面。
“娘,也许我并不是你的衣衣,但我依然要叫你一声娘,感谢你赐予我的母爱,感谢你短暂的陪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没有霸占白衣衣的身体,你们母女俩也许可能会安然的活过这一辈子,如果不是因为我,白雨幽和花妍橙不会这样害你,最终两败俱伤,而我却安然无恙。
若清欢痛苦的捂住了脸,任眼泪肆意打湿脸庞,多久没哭了?早就忘记了……
她在陈氏的尸体前跪了一夜,夏夜辞在旁陪了她一夜,一直到她把陈氏葬在城外的小山丘上,和小七埋在一起,没有隆重的葬礼,没有丰厚的陪葬品,只是一副麻衣,一口老棺,一具早已冷却的尸体。
这桩轰动全城的凶杀案手法并不高明,最终却是以最离奇的方式告终,白雨幽被叛斩立决,花妍橙入狱三十年,白仲侠被罚俸禄一年,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
————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嘤嘤嘤,继续支持清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