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浪博恩的一家人都起了个大早,留在家中的三位贝内特小姐由贝内特夫人带领着向自己即将远行的姐妹依依不舍的道别。
贝内特夫人感情纤细,天生无法忍受这样的场面。虽然她在年初曾立志要把简早早嫁出去,可这并不能代表她的母性有多寡淡,也不能说明她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们离她而去。开始她还能保持情绪高涨的准备各项事情,可等到该忙的都忙完了,空下时间让她思索离愁别绪,她原本埋藏在深处不为人知的伤感就冒出了头。贝内特夫人看着简和伊丽莎白小声的在路旁小声话别,又看着基蒂莉迪亚吵吵闹闹围着玛丽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感到自己的心都碎了。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和女儿们分别几个月见不上面的经验。可怜的母亲面对这些伤心的场面还能做什么呢?她只好让自己抽抽噎噎的躲开,一边用手绢擦眼泪,一边指挥仆人安放行李。
至于她的女儿们,也许是因为年纪还轻,还体会不到人生中因缘际会的无常,这时候倒也能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伊丽莎白一方面因为旅行而显得情绪高涨,另一方面想到要和亲爱的姐姐分别好几个月,还不能经常通信又感到少许惆怅。可她天性乐观,即便真的遇到什么悲伤的事情也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不要沉浸在那种气氛之中。她预计自己会在旅行中饱览无数的胜景,以此来鼓舞自己。同时她也给简描绘重逢后灯下夜谈的画面。这样一想,离别给她们带来的痛苦就不那么严重了。
而苏对于这种感觉就更加淡薄了,她反而对一件事好奇。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这两个家伙缠上了?”
她望着围在自己前面的两个小姑娘感到有些疑惑。这倒不是她羡慕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从而对比产生的落差感。
按理说这两个妹妹和玛丽的交情并不比别的姐妹来得深厚,尤其是莉迪亚一直受到母亲的影响,对长得不如自己好看的玛丽颇有点瞧不起,而基蒂做什么事都非得和莉迪亚保持一致,所以眼下这种情况真可算得上是少见。
“八成是因为红猪。”玛丽这么断定。
她果然没有猜错。
小妹妹们七嘴八舌毫无逻辑的说了很多,一会儿是祝玛丽在意大利事事如意,一会儿又说起亚得里亚海的地中海气候——尽管她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地中海气候。可你若仔细倾听并加以归纳总结,那些话语都是围绕一个主题进行的——无非是嘱咐玛丽替她们去亚得里亚海海上去探望一下女歌手吉娜,然后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她们带上礼物。
苏爽快的答应了。
大家在眼泪和挥动的手绢中别离,由贝内特先生亲自护送三位小姐和家庭女教师去伦敦。
当天下午他们在事先说好的旅店里和布雷恩先生汇合。贝内特先生一直不太喜欢伦敦,因此也不愿意久留,他见有人能接手照顾女孩子们,当即就乘着马车返回了浪博恩。
众人只在这家旅店过了一晚。尽管这是年轻的女士们少数的外宿经验,可想到明天又是一早就得赶去搭船,大家也就没什么精神四处逛逛瞧瞧,只是留在旅店的房间玩了一会儿惠斯特就各自睡觉去了。等到他们站在甲板上,有闲情逸致看着泰晤士河沿岸的风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
据布雷恩先生的说法,这是一艘货运为主的商船,属于东印度公司。因为近几年印度殖民地不断爆发叛乱,给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东印度公司也因为种种原因连续好几年无法向政府交纳足额的商税,因此原本独立的航运有时也会直接为政府所征用来抵消债务。而他们能够达成这艘船去汉堡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和年轻的小姐们一起飘扬渡海的,除了寄往德国的信件货物,还有几十箱子的新式火器和一个熟门熟道的军火商。
小姐们在闲适宁静的田园中长大,对乘船渡海这件事都是头一次,难免感到新奇。仅仅关于航海,斯派洛小姐就向布雷恩先生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听她问得如此仔细又全面,同样好奇难耐的伊丽莎白和玛丽都确信:自己果然只需要专心的去听就行了。
和大部分英国人一样,斯派洛小姐用天气这个话题开了头,她说:“今天的天气可真好,阳光这样温暖,一丝风都没有。我敢说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远行的日子了。站在甲板上透气真让人心旷神怡。”
布雷恩先生望了望黑色的散发着少许恶臭的泰晤士河,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称是。
斯派洛小姐又说:“这船开得可真慢,是因为风速的关系吗?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要把全部帆都升起来?”
“……实际上它并不慢,这是新式蒸汽船,平均的航速能达到十五海节。我想我们可能用不上船帆。在无风的时节,有人在我们脚底下日夜轮班工作,以保证它能够匀速的向目的地向目的地前进。”
“现在也有人在工作吗?”斯派洛小姐从船舷边探出身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可我并没有看到有桨啊。”
“蒸汽船……也不使用桨。它的动力来自锅炉,也就是蒸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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