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熠熠,松烟跟在提着灯笼的邵鼎身后慢慢走着。定远侯府夹道上点着燃松油的灯柱,火焰时不时晃动一下,松烟与邵鼎被映射在墙壁上的影子便相互纠缠着摇曳。
邵鼎被灯笼映在青石板路上的最明显的影子正好便在松烟脚下,她每走一步,便踩了它一下,开始有些不安,还会时不时停下来,好避开那影子。在异常安静狭长又相仿的夹道里走着走着,时间和空间都像是静止了一般,松烟便有些忘我地踩着那影子玩了起来。
松烟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提着裙子轻轻踩着影子的肩膀,胸膛,有时带着些隐秘的得意,在影子的头部用绣花鞋点一点。她玩得开心,不妨那影子忽然不动了,松烟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正秋堂的垂花门前。
邵鼎提着灯笼转过身来,地上的影子也有宽变窄,从松烟脚下消失不见了。
松烟心里有些失落,仍向着邵鼎行礼说道,“我这就去叫门,侯爷稍等。”
邵鼎默默将灯笼递给松烟,松烟接过来猜他是要回外书房去,忍不住说道,“侯爷要到无倦斋去吗?”邵鼎注视着松烟点了点头,说道,“我走了,夫人早些休息。”
松烟见他转身就走,方才踩了他的影子,好像对这影子的主人也不如以前敬畏了,她提着灯笼追了几步,有些急切地说道,“您今晚不如在东厢房安歇吧?”
邵鼎停下脚步来,再一次背对着松烟沉默良久。松烟见他不说话,心里发憷,握着灯笼柄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邵鼎声音疲惫地说道,“夫人,我们何必彼此相互折磨呢?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也不知道时至今日你所求是什么。”
松烟自玉阳公主过府后,终于听他再问了一次自己是否居心不良,便连忙抓住机会,说道,“侯爷,我什么都不求!”
邵鼎轻声说道,“那你求什么呢?”
松烟闻言一滞,邵鼎说道,“难道夫人恨了五年,疏远了英儿五年,一朝落水,便把前尘旧事忽然放下了?”
松烟绞尽脑汁,要向邵鼎解释,邵鼎已经仰起头叹了口气,说道,“即便真的在生死关头,放下了执念,夫人又何必再去联系未出阁的旧人呢?”
松烟良久不知道如何回答,邵鼎忽然转过身来,说道,“今日既然说到此处,我们便把话再说开些。“
松烟见他神色坚毅,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邵鼎步步紧逼地走上前来说道,“夫人,五年前是我对你不起,也自知无论拿什么都无法弥补你当年所受的苦楚。这辈子不敢奢求你原谅,可我也确实无力偿还。我这等罪人虽然早已无颜苟活,只因肩上尚且担着重任,况且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一定日日受尽良心谴责,又能护住夫人一世安稳,才请夫人容忍我继续偷生。如今英儿业已知事了,夫人恨我也罢,无视我也罢,不如放过自己,忘记往日种种,让我们俩这辈子就这么做一对陌路夫妻。夫人的恩德,与其余的罪责痛苦,我放在心中此生谨记,若是世间有阴曹地府,夫人百年之后,我一定尽数偿还。”
松烟从来没见过邵鼎说这么多话,又听他话虽多,却事事讲得明白,一时怔怔的想,他这些话在心里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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