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这是唐国边境的写照,孤独,荒凉。
唐九霄数月前就被贬到这里的孤城。晌午忽然听得哨子来报,说是北边天空出现一个庞然大物。他赶紧出营,远远瞧见高傲涵带着将士正紧张兮兮地与刚落地的拂樱楼对峙。
唐九霄不由得捏额,自家妹妹前些时日就飞鸽传信说要快到了,高傲涵当时明明就站在旁边,事后还将那只鸽子烤了吃,怎么就忘了呢?
华锦媗由凤金猊扶着最先走出拂樱楼,一落地就朝四面八方的人热情地打招呼。
有人认出她的面容,赶紧放下武器高喊“华国师”,高傲涵也是惊喜极了,哪知道后脑勺却猛地被人偷袭一记,他恼怒回头:“是谁敢偷袭本先锋?”一回头,竟是面无表情的唐九霄。
他情知不妙,摸着后脑勺赶紧赔笑:“将军,您看,您义妹来了。”
“嗯,然后呢?”唐九霄冷道。意识到将军情绪不对,其他人识相跑开,高傲涵也想逃,却被唐九霄一声重咳给扣在原地,只能讪讪待命,直到华锦媗走近前,脆生生喊了一声“九哥”,唐九霄露出罕见的笑意,他才暗叹大难不死。
“累了吗?渴不渴?饿不饿?”唐九霄无视讨好的凤金猊,抢过搀扶华锦媗的工作。待华锦媗笑着连说三个“不”,他又向秦拂樱等人寒暄,唯恐招呼不周地带着他们朝备好酒水的主营帐走去,顺便命高傲涵把翟陀头叫来给华锦媗把脉。
高傲涵领命,看了眼被孤立在原地愈发萧瑟的红衣少年,瞬间自愈。
……未婚先孕,还敢把他将军义妹的肚子搞得这么大,这赤焰世子太有胆色了!
……那么多大舅子的关,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唐九霄给众人洗尘后,秦拂樱因为阁楼要修补就请求借宿。
唐九霄求之不得,而栾继冧等人也决定借营修养,再加上塞外虽然荒僻寒凉但也别有一番体验滋味。唐九霄通通爽快地安排了落脚的地方,一切看似和谐美好,只除了当晚——当华锦媗入睡后,凤金猊就被唐九霄从华锦媗被窝里叫走一个时辰。
他之前就放过话,只要再见凤金猊,定让其好看!
可怜的凤大世子,头天晚上就被唐九霄下了狠手,打得那非一个“惨”字形容,虽然脸还是俊得无法挑剔,但除了这张脸,脖颈以下全是淤青。
第二天,唐九霄更是直接赶他回东圣国去,吓得凤金猊想找媳妇支援,可高傲涵早被派去堵在华锦媗营帐的门,守着非常紧,凤金猊只要被高傲涵阻拦一下,就那么一下下的功夫,唐九霄马上赶来,逮着他又是一顿痛打。
翟陀头清早来给华锦媗把脉安胎,路过,瞟着这场面,就在给华锦媗把脉时不断递来调侃眼色:“华国师,你就不心疼呀?”
华锦媗对于凤金猊的孟浪也是记仇已久,所以,“我想打凤金猊这件事想了很多年,难得有人帮我实现,反正只是皮肉之痛,他挨挨又何妨?”
翟陀头闻言,简直要笑得背过气去。这对少年夫妻当真有趣。
“你们在说什么呢?”唐九霄走进来时,就见两人说得欢,嘴角这才上扬了些。
华锦媗忙招呼他到床边坐下,问道:“九哥,你都要当舅舅了,自己的婚事可有打算?”
唐九霄顿了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先盘算好自己的婚事再来教训哥哥。”
华锦媗严肃道:“哥哥,我可是连孩子都有了呀。”
“未婚先孕,你还很得意呀?”
“我跟凤金猊很郑重的走过三遍纳彩、亲迎、成婚,只是每次拜堂都出意外,这又怨不得我们。再者,我怀孕也是遭贼人算计,占情占理。”
唐九霄又气又笑地捏住她鼻尖,“强词夺理,不害臊!翟陀头,她身子骨如何了?”
翟陀头答道:“回禀将军。很不错,简直可以说是令人赞叹不已了。”
“怎么说?”
“一个女子,身怀六甲,但却飞天入地、呼风唤雨、布局破谋,跟人斗智斗勇全不落下风,总之华国师干得所有事,十个我都干不出,而且将军您看她这气色红润、身段圆润,比赤炎世子、拂樱楼主他们还要好。所以您放心她绝对没受过苦,就算有,后期都补回来了,还营养补过头了!”
“废话真多。”华锦媗直接一巴掌就将翟陀头的脸推开。
唐九霄哭笑不得,十弟当初修书给他说十一妹怀着孕跟赫连雪跑了,信里写得十万火急,他也看得胆战心惊,可是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没办法擅离职守跑去琳琅国找人。在这些音讯全无的日子里,他是寝食难安,直到今日见着自家妹妹俏生生杵在眼前,他这颗忐忑的心才算放下了。哦,对了,他还漏打了那个拐带人口的赫连雪!
华锦媗见到自家九哥表情如此丰富,忍俊不禁。
“还敢笑?小心九哥连你都罚!”唐九霄威胁道,可惜语气满满的宠溺,太无说服力。“你还有两个月就临盆,这段时间不适宜长途跋涉。边疆环境虽然差了些,但九哥会尽量让你过得舒坦。等孩子生下来,大了些,再派人送你回宫,让宜光好好照顾你们。”
“好,都听九哥的。”华锦媗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还有两个月,不如九哥给孩子想个百里挑一的好名字?”
唐九霄嗤道:“你哥哥我只会打战,文绉绉的事就免了吧,起名字的事还是交给外面那个臭小子。”
翟陀头并不知道华锦媗就是唐迦若,只觉得这两人虽为义兄义妹,但感情是真得好。不过,他还是需要打断一下:“将军,国师,焚音先生的状况,我想还是需要跟你们收一下。”
唐九霄闻言敛容:“快说。”
翟陀头直道:“不容乐观。华国师说雪公子也曾出现这类问题,但情况较轻,所以及时放出雪公子的血就能解救。华国师说那些血是黑色,会长出虫子,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种虫应该是蚀骨傀儡虫,一旦进入人体,嗜血为生,生长惊人,不管你是武林高手还是顶尖术士。虽然生虫者看似正常,但血脉堵塞,受蛊母控制。人体血液早被它们玷污吞噬,但是只要离开人体,它们就会化为傀儡虫原型,所以我今早取了焚音国师的血作研究,他的血全是傀儡虫,显然中蛊已久。想要让他恢复清醒,代价不小。”
华锦媗连忙问道:“什么代价?”
翟陀头道:“换血。至少用三个人的血冲净他体内骨髓,将他蛊血全部换掉!”
唐九霄皱眉:“这样确保就能救醒焚音?那另外三人是不是必死无疑?”
翟陀头道:“倘若血液相容的人越多,那他们给出的血越少,死的几率就越低,但焚音就越危险,因为他所需要扛的削骨换血就越痛。”
华锦媗道:“军营人多,九哥下令帮忙查找血液相容的人。我和赫连雪想办法保住焚音元神,疼痛方面,我相信他能撑得住。”
唐九霄点头,叫了翟陀头和他出去商议如何寻找血液相容的人。人一走,某人刚好钻空就溜了进来,瞧着华锦媗正要慢吞吞地起身,凤金猊失声吼道:“停住——你现在是孕妇,赶紧给我躺着不许动!”然后快步冲过来,将她扶回床上躺着。
营帐外面也随之顿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高傲涵的叫喊声:“人呢?人呢?赶紧找,将军说不能轻易放过他,不然我们没晚饭吃。”然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吆喝间,听得有人询问是否跑进华国师的帐去了?凤金猊闻言赶紧翻身跃到华锦媗床榻后面躲起来。
高傲涵在营帐外面客气喊了声“华国师”,然后壮着胆往里望了眼,见里面只有发懵的华锦媗,赶紧缩头走人。
待外面人陆续走远,凤金猊这才探出脑袋埋怨道:“你哥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华锦媗不予同情:“谁让你当初那么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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