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是没看到苏挽月刚刚发脾气的样子,殿下好不容易哄好了,要是被小的搅和了,非撕了我不成!”初八哭丧着一张脸,回过身来,摸着脑袋一副死都不肯先进去的表情。
“老夫有要紧事!”马坤拿着沐府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密报,像个烫手的山芋,只期盼快点送出去,好去烫别人的手。
“嘘!”见马坤这么大动静,初八怕的不行,竖了食指在两唇之间,示意两人小点声。
马坤仍是要把初八推进去的架势,初八也仍是誓死不从的样子,忽然,两人面前的那扇门打开了,朱佑樘面无表情看着门槛外头的人。外头黄鹂叽叽喳喳叫着,天色甚好,阳光洒在他白色的长袍上,像是一袭流动的盛宴,如玉的那一张脸,显得乖戾又邪气。那些乘风而去的仙人,有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你们在干什么?”冷冷开了句口,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朱佑樘不动声色把人扫了几遍。
“回殿下,沐府密报。”马坤反应很快,立马屈膝跪了一拜,呈上密封好的折子。
朱佑樘望了一眼,伸手过去接住,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
“沐国公传来的么,他说什么?”从后头探出一人脑袋,一双杏目还是顾盼生辉的样子,只是那张脸让马坤吓了一跳,一时半会,差点没认出来是谁。若要是苏挽月,难怪刚刚在里头发那么大的脾气,爹娘生的那么一张漂亮脸蛋被毁成了这样,是人都要怒不可遏的。
苏挽月见了马坤惊恐的表情,抬了手起来拿袖子挡住,她一直没照镜子,知道自己现在是猪头样子,但被人那么副表情看着,心里仍是不爽。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很好的了,苏挽月只是发了几下脾气,没有要死要活,换做别的女孩子,恐怕已经对生活绝望了。
“你们先下去。”挥了下手,朱佑樘很冷清吩咐了句,他不想苏挽月觉得尴尬。
看她阳光下的侧脸,被生硬拉扯起来,特制的密线闪着有些诡异的光泽,那不属于人血肉的东西,看起来有些让人心惊胆颤。朱佑樘承认,她从认识自己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受过多少伤,但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像是没什么能击垮她一样,每当这时候,朱佑樘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是心如刀割。
“应该会说厉英和沐谦的事。”朱佑樘站那没动,撕开了信封,递过去给了苏挽月。他已经知道里面要说什么,既然已经发生,就不想瞒着。
有些不解,但仍是接住,苏挽月抽了信纸出来,展开来,有些费力看着那些文言文的句式。
“你为什么还没看,已经知道了?”苏挽月边看边问,没有抬头。
“夜枭还在外头。”朱佑樘随意解释了句,看着苏挽月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
“厉英果然厉害,又一次平定了宁州流民叛乱。”
“我知道。我会请父皇,派任厉英做云南参政司。”点了点头,很自然说起了自己接下来打算,朱佑樘语气未变,但一向敏锐的洞察,他知道气氛微妙变化了下,但并不知晓为什么。
“那你知道里头写着,慕蝶殉国了么?”苏挽月冷笑了下,那种笑凄美又阴冷,展开了手里的信纸在朱佑樘面前,白纸黑字,让他们两人之间,清清楚楚站到了对立面。
朱佑樘脸色明显很惊讶,他没有想到信里会写这么一出,也没料到牟斌真的遭遇了不测。但仅仅是轻微的讶异过后,脸上仍是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情,若是事已至此,那就更无需隐瞒了。唯一的遗憾,该是没想好怎么去面对。
苏挽月心里像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寒嗖嗖,几乎把人从头冻到了脚。
“慕蝶待我如姐妹,你教教我,怎么去面对这一切?”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场面,多少次命悬一线,苏挽月从未有过连声音都颤抖了的时候,但如今,望着朱佑樘,深深的无助感和愧疚感,像是要把人吞噬干净。
朱佑樘望着她的眼神,看她眼里破碎了的情感,也动容了下,“挽月……”
“其实她可以不必死的。也许她只是不想活下去了。”苏挽月扯着唇角,冷冷笑了一声,望着朱佑樘,也像是看一个陌生人般。
“你何必如此想?平添烦恼。”若不是因为苏挽月为慕蝶的死伤心,朱佑樘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他本就无情无心,若不是心疼苏挽月,不会为之动容。
摇摇头,没有回答,苏挽月垂着头把那封信塞到朱佑樘怀里,再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转过身往屋里头走,有些故作镇定的样子,她还没想好,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处理,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朱佑樘。
望了她背影一阵,却知道今日只怕无法再说什么。她本就是不需要甜言蜜语的人,更加不需要别人去多番劝解什么,她想明白的时候,自然是会明白。
“挽月,我不希望你太内疚,要是可以,你就怪我吧。也许当初我不应该赞成父皇将厉英赐婚给沐谦。”朱佑樘站着没动,也没拦她,只是颇有气魄,说了这么句话。
苏挽月没回头。朱佑樘跨过了门槛,给她带上了门,也是兀自走了。
心如死灰般,苏挽月踱步到铜镜前,望着镜子里头面目全非的自己,竟然也没有怎么恐惧和伤心。再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人都是自私的,舍不得让最重要的人伤心,苏挽月有些愧疚会有这样的私心,但却又是真的,对慕蝶这样的结局,很绝望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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