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阿苒几个没来得及高兴,府医后面说出的话让大家不由揪起心,纷纷放下手里的活,拥成一圈再次追问。
“小的绝对没号错脉,夫人本就身子弱,最近一段时日又失于调养,加上前阵子过于劳累。大人气虚,微见下红沥沥,腹中胎儿恐有忧患。”
府医挼须小心翼翼斟酌用词,说得重了怕吓着夫人,说得轻又怕引不起屋里的人重视,分寸当真难把握。
忆君安安静静躺着,手轻轻放在小腹处嘴角微弯,自责真是糊涂,都没察觉自己怀孕的事。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在他们不经意间偷偷来到人间。听见胎像不稳的话,她倒也不怕,她有尚坤,有他护着,她一定会,也定要顺顺当当生下孩子。
“想尽一切法子,也要保下他。”伴随着铿锵有力的语调,尚坤大步迈进屋,头上翅帽摆动得厉害,眼睛直定在床帐里的忆君身上。
被他一瞧,忆君又想落泪,委屈地撇了下嘴。尚坤两步奔到她身边,大掌落在她的脸颊上,柔声安慰,“可不许哭,马上要做娘亲的人,给孩儿做个好榜样。”
她微点一下,将脸埋在他的大掌间,所有紧绷着的神经和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消逝。
府医诚惶诚恐起身回话,声音打着颤,“小的定开出良方,拼尽全力保下夫人腹中的小郎君。”
胎儿还知是男是女,说是小郎君也为讨个彩头。谁不知道大长公主翘首相盼就为等重孙出生,特别是郎君一直没娶妻,身边也不用侍妾,愁得两位公主想尽了一切法子,多少年下来也只有眼前这位病美人有福气能留下,如今又有了身孕,水涨船高,更是不比以前。
尚坤一手揽住忆君,正看府医逐字逐句说话,“不用可惜东西,凉州城里若没有,我派人去上京或西域去寻。只一样,保住小的也更要保得大人无恙,大小我都要,你可明白。”
府医吓得差点跪下,汗湿透了前后心,弓着腰走到屋外猛觉身上一凉,不由打个寒战,再哪有半丝轻视,开好方子领着人去小库房开库抓药,又亲自不错眼盯着药童煎药,打个旽的工夫都没有。
屋里的杂人全数退下,只剩尚坤和忆君紧紧相拥。他小心地避开忆君的小腹处,扳过她的小脸正瞧。脸儿微黄,唇色发白,也才半天功夫,她不再是早上出门时的模样。
“阿圆”,他手指轻柔抚过,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又愧疚差点因为疏忽大意铸成大错,在院里听见她胎像不稳,竟生出惧怕。
忆君这会儿却是好了,反倒宽慰他:“平安奴,不用愁,瞧我不会有事,吃过几剂安胎药肯定还能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
“好”,他轻声应一句,目光贪婪扫视她,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好似他们分开了许久,有半年甚至是一年那么长。
“我有了身孕,你欢喜吗?”忆君眼眸亮亮昂头问道。
“欢喜!”他回答得笃定。
忆君拉着他的手捂在小腹处,笑容甜蜜,她知道他定会高兴,可有的话仍希望听他亲口讲出。
两人无声相视,用眼睛诉说他们的情感,忆君重新靠在他怀里,“我也欢喜,早盼着他来,总算是如了咱们的心愿。平安奴,我们的孩子会平安无事,你不用担心。”
他应一声嗯,搂紧了她,屋中又恢复宁静,卷案上一枝早开的迎春花舒展嫩黄的身姿,马上会是春暖花开,百花齐放。
厨房慢炖的滋补汤水都送来,迟迟等不住安胎药煎好,尚坤有些不耐烦,见忆君着实也是累了,喂她用过饭先安置着睡下,自己出屋到廊下冷声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屋外的人也在犯愁,云香鼓足勇气回话:“前面还说药煎好了,马上送过来,奴和阿苒两个去取,府医却说再等一时,药里缺味引子,他要去库房再找一回。”
尚坤沉下脸,半眯眼睛,眼看着要发火。云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蚊子哼哼,院里服侍的人全都心惊胆战,生怕惹怒了郎君。
大长公主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出京的时候带足药材,这回信使来凉州城,又捎来两车各式各样名贵药材,说缺了药引子,尚坤觉得大概是府医开错了方子,叫他如何不怒。
与其坐在这里干等着,他打算亲自过去,扔下话命阿苒几个好生服侍夫人,大步走向院外,迎头碰见急匆匆的尚显,见是他,也没有虚礼,径直凑到耳边密语几句。
尚坤的面色愈发阴沉,厉目扫向心腹,见对方点头。
“走,我们过去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说着话,走向府里做小库房用的小院。
府里的几名府医并数个药童好不忙乱,分成几拔打开药箱,挨个查验,放下鼻下轻嗅,放到嘴中咬嚼,神色凝重,好似真出了什么大事。
随着尚坤的到来,前头开方子的府医放下手里药片苦着脸回话,“回禀郎君,全因小的们一时失察,没发现药里掺了别的东西。幸好方才煮好的药汤,小的亲尝一口,总觉得不大对劲,让来大家查验,也都说多出一味不该有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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