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就这样成了萨满姥姥的徒弟。我费了大量笔墨写包子见鬼这一段,是因为这段故事不仅是决定包子一生命运的转折点,也是大院很多家庭命运的转折点。
【乱入】就在昨天,8月29日,本人王修接到一个消息,前保卫科长郑耀祖去世了,年68岁,在他媳妇、儿子诡异身亡之后,他也悄无声息地走了,死因不明。大院中不止他一家满门绝户,或病,或祸,或凶杀,或没有原因。如果造成这一切的不是鬼,而是人,这个幕后人必然要被依法处以极刑。可惜,这世界有太多法律管不到的角落。我必须加快速度来写这篇小说,因为我感到那个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在紧紧跟随着我和我的家庭,即便我已经躲到天涯海角,按照形势的发展,我们谁都难逃横死的宿命。
本人王修刚记事的时候,每周日早晨,包子哥背着军绿书包轻快地翻过高墙,到大杂院外的农村去找萨满姥姥。上小学以后,只要和包子一起玩耍,他也会领着我过去。我印象中的萨满姥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不糊涂,腿脚好,嗑瓜子比我速度快。她身边跟着的一个漂亮姐姐,包子唤作花花的,是包子青梅竹马的小相好。
二神舅舅凡姓白,白姓在东北部分地区是满族姓氏汉化后的一个分支。二神舅舅有个女儿,叫白赛花,白赛花人如其名,生得白,是个美人坯子。这个姐姐天生有点卷毛,像极了商店里售卖的洋娃娃。她与包子年龄相仿,却不如包子温和,这姑娘生性泼辣,打小跟着男孩子上树掏鸟下河抓鱼,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名字叫顺溜了,得江湖诨号“白菜花”,低年级的称呼花姐。但姑娘心眼不错,自打包子到姥姥家后,她的眼里就只有包子一个人了。左邻右舍见包子常常出入姥姥家,以为这老太太有心找倒插门孙女婿,便常常开包子和白菜花的玩笑,希望他们早日行夫妻大礼,生个白菜馅的小包子出来。
包子很乖,他到萨满姥姥家的第一件事是先到井边打两桶水,灌满大水缸。夏天的时候,他负责摘成熟的黄瓜豆角西红柿,豆角剥出带着花纹的豆子,晾晒在矮墙上的簸箕里。秋天他要扒两亩地的苞米,再帮着二神舅舅运送到粮库卖掉,深秋他负责买煤,把煤面制成蜂窝,冬天他起早来烧火,常常被烟熏得两个鼻眼呼黑。除了四季必须干的工作,包子还要负责买白菜、腌酸菜。包子在萨满姥姥家学习的那几年,她家的窗玻璃始终铮明瓦亮,即便在飞沙走石的冬春季节也是如此。
萨满姥姥授课是一对一,不用黑板、不写字,因为她不认字。萨满姥姥最先告诉包子的是“你能看到阴阳两界,这是一重天;能看到万物有灵,这是二重天;能看到古代未来,这是三重天,姥姥我这辈子只到了二重天。”
看透阴阳两界并不难,难的是揣测人心。
我也问过萨满姥姥,为啥我看不见,萨满姥姥笑着说,其实包子也看不见,但他可以感觉到。那感觉就是天眼。
清澈、慈爱、简单的人,都有天眼。记得包子与胎婴交流的事么?(详见第一章)胎婴未经人世历练和污染,他们出生前以及出生后的一段时间里,多数是具有天眼的,只是人世的肮脏逐渐将天眼这颗宝珠,用淤泥逐渐覆盖起来,以至于绝大多数人无法再拥有这项功能,沦落为普通人。所以,现在当我看到一些年轻人沉迷于世俗,纠结于红尘,迷恋于人际,以精明造作为荣,以纯朴吃亏为耻,或故作深沉、圆滑算计的时候,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他们逐渐丢掉了最为宝贵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究竟几个人拥有天眼,谁也不知道,甚至连这个人自己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的东西,一定是我看见的?
萨满姥姥说,当时日本女鬼被包子看到,是女鬼有意如此,如果她想躲,仅凭包子这点道行是看不见她的。女鬼想让包子家救她脱离困境,而吸包子妈的阳气也是个计策,就是为了调动上神下界,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把事情搞大”。对于女鬼的问题,包子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始终总结不出来。每当包子问女鬼是否已经转世为人,姥姥总是一笑,含糊地答道“天命使然”。
包子最早的课程不是背诵大神调和唱词,大神调和萨满唱词是为了请神而做,包子这种开了天眼的人不需要费力请神,他已经具有了自动和仙界、冥界沟通的能力,即可通达三界,横跨五行,与神仙雄辩,与狐鬼神交。他要做的,是扩充知识量,无限多地了解三界五行和各大门派,同时保证天眼的灵敏度。所以,在我记忆里,包子除了看书听课,每天练习的内容简单又枯燥,就是隔着几十米远盯着一根针看,看清了就再拿远一些。后来是十米外从装满菜豆的小筐子中辨识一粒差不多大小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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