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三口躺在一张床上,刘子滢烙烧饼似的扭来扭去,自己一个人睡习惯同爸妈在一块会舒服才怪。
刘妈掀开被子皱眉道:“不睡外边站着去。”
刘子滢嘟囔:“我想自己睡一屋。”
刘爸听见了,细想今天她一天都不大高兴为哄女儿开心便随口应道:“行,明天你去东屋。”
她这才闭上眼睛平躺好,语调上扬:“嗯~”
刘爸刘妈在黑暗中对视一眼,都瞧见彼此眼中的放松。
小祖宗终于开心了。
第二天,刘子滢深吸一口气,豁然睁开眼发现还是自己那双小手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大脑空白是种什么体验是在二年级一堂语文课上,那天老师指着黑板叫人上去写拼音,她在底下猛然失去所有感官脑中只有一片雪白的墙,此后的十几年里这个画面不但没模糊反而愈加清晰。
“衣服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偏过头,刘妈拿着秋衣牛仔裤靠在床边轻声征询她的意见。
刘子滢麻溜坐起来,嘿嘿傻笑:“自己穿自己穿。”搞笑嘛,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残障人士。
刘妈感叹:“奇了,大懒闺女自己穿衣服咯。”
穿好后她揪着裤子无语。亲你没看错,它的名字叫做喇叭裤,为彰显童趣在右膝盖上方特意绣上一个彩色皮球,上搭绿底秋衣印满只穿内裤的暴露狂海尔兄弟。
刘子滢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妈说她小时候衣服都是在街上看都不看随手买的,乱七八糟瞎鼓捣。当戏言一笑而过的调侃话没料到是真的。
多年后时尚时尚最时尚的刘妈与眼前邋遢到家的刘妈身影重叠,她诡异的寒颤一下,时间不仅是把猪饲料还是一瓶脑白金。
客厅有面覆盖半面墙的大镜子,刘子滢爬上沙发照照,刹那被自己丑哭。
眯缝眼,塌鼻梁,扁鼻头,大嘴,银盘脸上星点缀有几颗红透水痘。
朋友来家里刘子滢一直不敢给他们看旧照片怕他们质疑自己去韩国整过容。她觉得老天诚然对她开恩不小,单从力挽狂澜将一手烂牌逐渐打顺溜叫她越长越顺眼的份上就能看出来。
她安慰自己,丑就丑点吧,安全系数高,这幅配置走大街上人贩子都不乐意多看一眼。
刘妈手拿梳子凑过来抓住刘子滢悲伤的大头张口道:“今儿妈给你梳很多很多的小辫,让他们羡慕死。”
她一听还得了,满脑袋小辫,脑补下仙人掌球,炸裂的画面感蓬勃欲出。
“我自己来!”妈您快放过我吧,虽然上辈子读心理专业抗压能力超过平均值,可耐不住毁三观轮番轰炸。
刘妈扬手举高梳子十分不赞同:“你梳哒没我好看。”
刘子滢没辙,恶寒后亮出卖萌杀手锏:“麻麻,两个好不好?”伸出两根手指晃晃,眼睛太小所以放弃星星眼辅助技能。
刘妈尔康鼻俯视她,好半天才退步:“四个。”
扎着四个朝天揪的刘子滢小跑跨入姥姥家大门,刘妈扶住自行车站门外交代:“听姥姥姥爷的话,别淘气。妈下午来接你。”
刘妈下岗后就在商业街一个商厦里租了一间门脸卖衣服,生意不温不火足够补贴家用。
点头目送刘妈拐过路口,她撒丫子去卫生间撇开皮筋做解脱状。
妥妥的黑历史!一世英名全毁了!
今天是四个明天便是八个后天十个,大后天刘子滢捂脸长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干脆剪短以绝后患,就不信老妈还能整出啥妖蛾子粗来。
刘子滢像人体炮弹一溜烟跑向正屋,小短腿交替得飞快,霍开嗓门大喊:“姥姥!”
姥姥放好针线摘下老花镜,乐呵呵瞧她跑过来:“大白眼来啦。”满心满眼的宠爱。
“我刚才看见有个小姐姐头发短的可好看了。”
姥姥顺口答应一句,再问她:“中午想吃点嘛?”(天津话)
刘子滢咽了下口水:“猪肉白菜馅饺子”停顿一秒,再说一遍“不是,姥姥我喜欢小姐姐的头发。”
“行,冰箱里有现成的面你姥爷一会儿给你剁白菜,子滢说嘛咱就吃嘛。”
干瞪眼,合着没听懂她话中的弦外之音,是她暗示的力度不够大?但明说又会显得过于目标性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纯真和可爱啊。
耸拉着头的刘子滢没瞧见姥姥偷笑的动作,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给门外听墙角的姥爷递个眼色转身从钱包掏了一块钱给她:“买雪糕吧。”
刘子滢学电视里接旨大臣般举高双手捧起一块钱,表情多云转晴阳光灿烂:“谢谢姥姥~”
一块钱能买什么呢?两根牛奶冰棍。
21岁的刘子滢默默把钱揣兜里,她盘算慢慢攒钱,积少成多以备不时之需。大学狠抠生活费养出的习惯,即使后来家境富裕刘爸坚持每月只给她1500,买奢侈品可以,自己打工挣钱。
她大学老校区建在落后县城,无数廉价劳动力虎视眈眈争抢一个职位,再加上穷山恶水出刁民当地治安差到爆表。至今流传校外混混强拉女大学生迷|奸的传言。条件艰苦,打工梦化为泡影,为留出额外开支不得不省略晚餐隔绝一切聚会应酬。
班里推举贫困生助学基金,班长找过她两次,搞得她哭笑不得。
饺子极其好吃,不用担心健美猪注水肉的食品问题,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汁水香得她恨不得舔下巴。
数着数吃到第六个刹车,她没端起碗姥姥迅速往里添了俩白胖大饺子,连哄带劝讲明:“八个发,好兆头。”
她撅嘴一万个不愿意,在姥姥家吃饭总这样不准剩碗底不准吃太少,老人家喜欢看小辈儿吃成小猪,所以刘子滢与表弟被活活喂成大胖子。
小妹跟自己奶奶看顾风吹杨柳苗条到大,家庭聚会时老太太总满脸嫌弃地发牢骚:“瘦巴巴的没精神气像营养不良,竹竿子谁爱看胖点多棒福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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