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没有专门的假期作业本,都由任课老师自行安排。陈老师要求每位同学每天复习学过的生字抄写5遍,另外学会五首唐诗开学检查;杨老师比较体恤学生,让家长每天给出10道加减法的运算题,开学上交。
翟皓发烧没来作业是被翟妈领走的,同时还有第三名的橙红奖状。刘子滢手里抱着新发的数学书和第一名的奖状与程修齐一道走出学校大门。
“小皓子够拼的,从第五冲到第三,他不是没做附加题吗。”程修齐羡慕嫉妒恨,这次考第十,下降两名。
“他没做附加题但是数学卷子全部写完并且正确率100%啊,你学着点,这就叫策略,求稳不求狠。”做大买卖人家的后代一般没有榆木脑袋,都是猴精猴精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程修齐长长哦一声,没下文了。数学80分,和好学生没法比,回家又要被老妈打屁股咯。
放假一星期,刘子滢把两科作业全部做完,将一沓纸放进书包里拉好拉链,了却一桩心事。她喜欢完成作业的感觉,更喜欢点点滴滴躬身亲为的过程,虽然枯燥却总比无所事事的无聊好很多。
下午和曹宁姐约好去少年宫练字,听说那位女老师业绩优良被提拔为副管事,即将调到北京开拓市场了。刘子滢本来不想动弹的,后来一想就当是拜早年吧。
吃过午饭睡会午觉,曹宁来敲门,小姐俩乘车去往少年宫。毛笔班的学员多出将近两倍,她们进门时一帮小朋友把女老师围成一圈,劝她别走留在这里继续教课。
“我会时常回来的,你们想我可以给秦老师说,让他给我打电话。”女老师摸摸这个头摸摸那个头,眼角浸着泪水,周末欢乐的时光历历在目,她也舍不得这些可爱的小天使们。
刘子滢陪曹宁上完女老师的最后一节课,放学时女老师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用彩纸和缎带精心包装的小礼物。她发到刘子滢时眯眼微笑说:“我记得你,喜欢楷书的小姑娘。”
刘子滢没料到她对自己有印象,提前准备的春节贺词一打岔忘了,木木地收下小礼品。
她出门时回望一眼沉默地立在讲台前收拾用具的女老师,晚霞余晖斜打在她清秀素雅的侧颜上,无端生出些油画的精致美感。心角悄悄塌陷一块儿,道不明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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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夕刘爸喜获人生中首笔红利,银行账户中又多添一位数。刘妈决策说这个年要隆重,开年第一炮务必打响。刘子滢没意见,过年嘛,团团圆圆吃好喝好,不管什么形式家人团聚最重要。
曹家刘家去海鲜市场转悠一圈,买了几斤基围虾和十对老虎虾,曹宁闹着吃海螃蟹和海参曹爸统统允了。刘爸问刘子滢吃什么,刘子滢指指多宝鱼,她对所有海鲜都二五眼多珍贵的海产在她眼里不如碗米饭,不用费劲挑鱼刺的大菱鲆却极受欢迎,清蒸简直鲜美无敌,洒上蒸鱼豉油她一人包揽一条鱼。
“咱们买点三文鱼回家做刺身吧,上个月陪客户去一家日本餐馆,那的河豚刺身好吃的绝了,下次咱组团去。”曹爸提议。
“你掌刀吧,我片的不是鱼片是鱼块。”曹妈说着往三文鱼方向走。
曹宁蹦跳着跟在爸爸后面,东张西望像是参观海洋博物馆。
刘子滢出神地望着幸福的一家三口,眼中满是嘲意。孰能料五年后曹爸飞黄腾达一脚踹掉发妻,同年娶回在外包养已久的美娇娘。曹宁被曹爸刻意疏远与曹妈的关系,中学送到一所半军事化寄宿学校学习,常年不回家仅仅放长假时接到亲爸继母那里培养感情。
曹妈人傻神经粗,多少年后狐狸精给曹爸生下儿子四口其乐融融才意识到丈夫不会回心转意女儿也不向着她,守着结婚时的老房子独自生活至人老珠黄改嫁给刘子滢小学同桌的爸爸,那男人好吃懒做人到中年仍碌碌无为且嗜赌成性,原配就是他输钱喝醉后打跑的。
婚后曹妈用所有积蓄和男人合开一家中介所,养活男人的儿子成家立业。刘子滢作为小学同学出席了婚礼,当年热情豪爽的曹妈深紫旗袍挽髻头插一根玉簪,浑身市井商人的浊气。见着刘子滢客气一笑,眼角鱼尾纹更甚,明明实际和刘妈同岁直观却比刘妈老了十几岁。
“问你话呢,这孩子傻啦?”刘妈摇摇刘子滢:“大白天泛起魔怔了,快说吃什么,我们该回家了。”
“啊?不吃别的,咱走吧。”刘子滢左手牵刘爸右手牵刘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好眼前团结一致奔小康就行了。
屯好年货,食物分门别类码放在冰箱中,早上她想喝点凉饮拉开冰箱门差点被散落的塑料袋砸得满头包,实在受不了就自己归置一通,把前些日子的剩菜剩饭热热拌一拌给乖乖改善伙食。刘妈总心血来潮做很多菜,吃不完扔冰箱里很久也想不起吃掉,刘子滢和刘爸习以为常都惯着刘妈。
有次刘奶来过冬,老人家节俭省吃简喝一辈子,瞅见一碟子又一碟子菜被倒掉肉疼便数落刘妈两句,话可能没轻重,刘妈脾气冲婆媳俩就争竞起来,吓坏小刘子滢,腊月坐大门口哭鼻涕眼泪都被寒风冻硬了,好奇之下还舔舔,觉着咸又吐了。
除夕清晨刘爸把做美梦的刘子滢吵醒,说贴春联福字挂钱儿,她揉着肿泡眼打个呵欠穿好衣服,刘爸正把米糊熬好。
“你站后面帮爸看着,贴歪了告诉我声。”
“哦,好哒。”刘子滢站到出门见喜的下面上下左右指挥刘爸的粘贴动作。
“爸,这春联是前个胡同李爷爷写的吗?”刘子滢感觉红底黑字的字体从哪见过似的,仔细回想书房老板台背景墙那幅裱起来的大字跟这一瞧就出自一人之手。
李爷爷是位放浪形骸的老艺术家,一头花白长发随性张扬,说话做事特立独行三言两语道破纲常,那些云南大理所谓自我放逐的流浪家们搁他面前完全显得小家子气,空虚形式缺乏精神涵养。真正的大师是不屑于跟风离地气的,至少刘子滢那么认为。老头几十年仅结识刘爸一个忘年交,刘家搬家前将平生题字几乎全赠予刘爸,卷轴多到占满搬家公司的半个卡车。
刘爸贴好横批从凳子上跳下来:“是啊,知道写的什么吗?”
“昂,当然。财源茂盛家兴旺,富贵平安照福星。横批:喜气盈门。”
“可以啊,认识那么多字!”刘爸竖起大拇指。
“孙姨教妍妍念对联时我听见了。”刘子滢是谁,她可不蠢,显摆前早把后路铺平顺咯。
刘爸刮刮刘子滢鼻子:“都会偷师学艺啦,机灵的你哟。”
忙活一上午把吊钱儿和窗花粘好,厨房飘散的香味和刘妈高声的呼唤一起令刘子滢的肚子咕咕叫,哇!炸春卷我爱你~~~
“二位,洗手吃饭。”刘妈把四喜丸子端上桌,推着咽口水的爷俩去卫生间。
外面鞭炮声不停,让习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小区住户刘子滢稍不适应,但听着听着释然了,没有噼啪的鞭炮哪称得上过年,十几年伴着炮声过的现在矫情啥。
“一会儿上二爷新房拜年,大滢跟我去吗?”刘爸给刘子滢夹两只白灼基围虾。
刘子滢毫不犹豫:“去啊,干嘛不去。”有计划呢不是。
刘妈捏筷子的手顿了顿:“你们去吧,我看家。”
爷俩没勉强,等刘妈过了这道坎,十头牛拦不住她登门去。
小镇被运河分为河东河西,真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千禧年为时间界限河东逐渐走向陨落而拥有广阔土地的河西则日益崛起,当区政|府办公大楼在河西落座时正式为河东的繁华划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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