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滢莫名打个冷颤,拉住抬脚要进去的表妹,后来刘子滢无数次庆幸自己的第六感,如果那时候贸然进去,等待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将会是什么,真不敢想象。
表妹好奇心旺盛,很快又对门口摆放的咸菜缸发出挑战。市里拥挤的居住环境使小杰没见过这种庞然大物,冲过去掀开盖在缸上的破草帽。
刘子滢与表妹不约而同齐声尖叫,任谁也没想到缸里藏着个人。
刘子滢吓傻到一定程度后反而镇定如神明附体,她接近缸里的人,落落大方学偶像剧里女主角打招呼的方式,口齿清晰:“您好。”所以告诫小孩子不要总看电视是有道理的,智障傻白甜毒性太强。
缸里的老头探出个脑袋,咧嘴露出缺牙的红色牙床,用沙哑又模糊的嗓音回应:“你好。”
天知道她俩是如何与老头一步步建立起友谊的,刘子滢只记得从那以后,她们每天都去看望老头,甚至还信誓旦旦说出长大后出赡养老头的壮志豪言。
有时候老头会坐在缸里,有时候又会出来坐在倒扣的缸底等她们。
有次老头从皴裂如树皮般的手里变出两枚水果糖给俩孩子,透明塑料纸裹住颜色鲜艳的廉价人工添加剂香精,一毛钱五块
。表妹开心地剥开,刘子滢本能警惕,对视时被他眼里的真诚化解,接过塞兜里,并未打算吃。
老头笑笑没强求,指着屋里发出邀请:“要去屋里看看吗?”
刘子滢忌惮里面的浓黑,恍然清醒过来扯住表妹,头也不回,拼尽全力撒腿狂奔。
身后传来老头张狂放肆的大笑。
她们没再寻过他,再后来从大人闲聊中得知,老头帮邻居照看小孩,邻居回来后他与孩子消失不见,床上仅有一撮头发。报警警察很快侦破,老头故意杀人,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刘子滢一直将传言归为风言风语,属于不可信范畴。今日亲眼所见,难免唏嘘谣言并非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那老头便是上街行凶的犯罪歹徒,蜷缩废缸中苟延残喘都是假象,刘子滢不寒而栗,假如当年她和表妹走进房中,是否也将成为都市怪谈故事的不知名幼小受害者。
“水。”
刘子滢拧开盖抿了口,有点凉。未扎针的左手不经意碰到一处温热的地方,是灌满热水的玻璃瓶。热水瓶缠了两圈输液管,北方十月底已经下凉,冰冷的药液乍然进到血管里,少不了僵手。湛闳肆怕她冷,趁她睡觉不惜麻烦来回换过几次,梦中的刘子滢根本不知道。
“不舒服?”刘妈见女儿蹙眉,以为病情加重。
刘子滢摇头撒谎:“没,消毒水味太难闻。”
菜市场高峰期已过,刘子滢趴刘妈背上听自行车链条转动的轻响。
“大滢,妈想从保险公司辞职,专门照顾你。”
“嗯。”刘子滢清楚,二爷调离总经理职位,刘妈身为业务并不出色的关系户,未免不受排挤。和刘妈同个办公室和谐相处的同事们升职的升职,辞退的辞退,连原先的上司都换了个不甚好相与的,按刘妈的个性爆脾气,忍半月已是极限中的极限,应该全家开香槟祝贺。
得到闺女肯定,刘妈抖开话匣子:“马姨托我给王雪妈在咱这找工作,你说介绍去高堃宴家工厂做流水线怎么样?我跟高堃宴妈妈有点交情,这种小事人家不会拒绝吧?”
刘子滢抬起头,哀嚎:“哎哟喂~妈,您自己都待业还管王雪她妈干啥,干脆包办让王雪妈创业当厂长拉倒。揽些闲事做什么,痛快放个假跟我爸旅旅游吧。”不是刘子滢小心眼不给王妈找工作,那位典型给缕阳光就灿烂。你漏给她丁点好处,等她看见更好的,千方百计就霸占那更好的,滚雪球般永无止境。在这点上与王雪如出一辙,不愧为母女。
刘妈被说的下不来脸,为扳回自尊逞强道:“大人的事,让你听听便罢了,小孩子出哪门子主意。”
刘子滢无语脸,可以,这很亲妈。
“好好好,您管吧管吧,别后悔。”王家除了王海全不是省油的灯,刘妈在他们眼里简直是一块加以任何利用的肥肉。
但刘子滢不虚,此时非彼时,王雪要敢算计到刘家头上,新仇旧恨她早想试试传说中报仇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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