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夜色再临。
“他又来了?”
“哦?又是隔着屏风的?”
“他又讲了什么破故事?”
“她居然又被逗笑了?”
“真是见鬼了。”
这样的内容,每日都会从张玉郎的口中蹦出来。
“从前有个农夫,他在田边捡到了一只撞晕在树桩上的兔子……”
“以前有一群猴子,它们趴在井沿边玩耍,无意中往井里一伸脖子,忽然看见月亮掉进去了……”
“一只小马要过河,但它不知道河水到底有多深……”
“上古时,天上有十个太阳,它们晒焦了大地,烤干了禾苗草木……”
这样的内容,每日都会从凌准的嘴里蹦出来。
“哈哈……”
“嘻嘻……”
“噗嗤……”
这是许含章每日的应答。
“再用竹簸去扣几只麻雀来,中午烤了吃!”
“晚上弄一个冬笋烧鹅来!”
“这道带骨鲍螺不错,让小厨房里再做一份。”
“酒酿清蒸鸭子是谁做的,怎生腻成了这样?”
这是宋神医每天的日常。
半个月后。
“许娘子不用再泡药浴了。”
待得许含章半死不活的被婢女们从池子里捞出来时,药舍里的宋神医终于放下了捣药的玉杵,乐呵呵的一笑,发话道:“让她早些歇着,养足精神,以准备明日的施针。”
“吁……”
许含章躺在榻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饶是她忍耐力惊人,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也忍不住有些老泪纵横了。
这些天来,每当她一泡进池子里,便感觉有无数根针在扎刺着自己的皮肉,有幽冥的火焰在烧灼着自己的脏腑。这种痛楚本身就够折磨人的了,更何况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蛇虫鼠蚁从肌肤上爬过的麻痒感,令人毛骨悚然。
她甚至怀疑,自己以后会对正常的沐浴洗漱都留下阴影,再不会去想碰木桶、浴池、水珠一类的物事了。
还好,一切都结束了。
“许娘子,不如由婢子来给你讲故事吧?”
婢女们也为她感到高兴,在伺候她用过饭后,个个都自告奋勇的说道。
昨晚,凌准在离开前就说过今日军部有宴,自己是抽不开身的。所以众人便想将睡前故事的任务承担了,顺带哄她开心。
“今天我不想听故事。不如,你们给我说说外面怎么样了?”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
外面想必是张灯结彩,处处热闹非凡,人流如织。
可惜她还要养病,就注定和这样喜气洋洋的氛围无缘了。
“许娘子,你这就问对人了。”
“外面别提有多热闹了。”
“沿路的梅花树上绑满了五彩的绢帛,风一吹,就跟美人儿在跳舞似的。”
“北城那边设了一溜的戏棚,要连着演上十几日的百戏。”
“东城的那株百年老树上挂了数不清的花灯,五颜六色的,从下面走过去,就像仙境一样。”
但婢女们这些天主要都是在围着她打转,出门的时间是极少的,所以说着说着,话题便又转回了自家府上。
“长史给咱们阿郎画了幅灶神图,让阿郎拿去祭灶。可他画的灶神和阿郎真的生得好像,都是高鼻子,大眼睛,把阿郎气得不轻……”
“长安那边给阿郎赐了好多的腊脂来,姨娘们说没有往年的好,就赏给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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