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白炎的唇动了一下,突然一个回旋抽出苏翀手中长枪,狠狠一脚蹬在他的胸口纵身向后,长枪发出颤动脱手而出, “哗——”的一声水花溅起,苏翀仰面倒地,任由大雨砸在脸上无动于衷。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何白炎会与那些水匪在一起!
他……
背叛了皇上,背叛了大晋,沦为水匪逆贼……
雨点大粒落入眼底,苏翀眼角一搐,无可抑制的闭上,胸口翻涌的气冲在喉间,让他“哇”的一声吐出血来,明明那一脚并不重,他却若被震得五脏碎裂一般,疼痛入髓,难以抵挡!
“杀出去!”
银枪入阵,如蛟龙入海腾起巨浪,白炎一鼓作气杀入重围,先是架起了陈有椋,然后带着他向后撤去。
城门情形并不看好,士兵们全力抵挡,让撤离的人群举步维艰,渐渐陷在了包围圈中。白少卿反手摸出长箭一溜排开,城门口瞬间倒下几人,然只须臾又有人将空缺补上!
风流和衡越依旧在城楼上,一同上去的人已经所剩无多,可赶来增援的士兵却还在增加,实力的悬殊让人无法否认,眼见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小城门却依旧无法打开,城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紧接着一溜全副武装的人马出现在了眼底。
“秦臻——”风流抹过一人脖颈,冲着出现的那列人马发出了怒号,秦臻打马冲在最前,当发现城内受阻无法撤出时,他大喝一声拍马而起,头一个扑向城门而去。
门没有合缝,因为断裂的刀尖卡住了转轴,可是那么多士兵重重叠叠阻挡在前,外面的人没办法将门冲开。
秦臻用尽全力推了一把,门动了几分,随即又抵了回去。
“过来帮忙!”他吼了一声,招呼后来的人一并加入撞门的行列,门里的人有所察觉,在受了几次撞击之后用一把长刀朝着缝隙处砍了出来。
“小心!”旁人提醒,秦臻侧身躲了过去,他挥剑将长刀劈下,再次朝着门撞了过去。
城内很吵,缝隙太小,外面的人看不到当下的情形,可是却感受得到危机的肆扰。江岸那头抵不了多久,很快晋兵的增援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如果再不能撤退怕就没有机会了!
秦臻铁塔般的身躯如坚实的厚木一次又一次撞向城门,铁铸的门钉将他的身子顶得红肿不堪,他感到很痛,却没有停下,只带着人一次又一次的冲击。门缝撑开了几分,他用脚蹬在一边,以后背去抵另外一边,旁人看到皆捏了一把冷汗。
“不行,快放开!”
门内闪现出一张人脸,紧接着一道寒光刺在他的胳膊上,他闷哼了一声,反抓那人的手腕狠狠一拧,竟将那人的手腕拧脱了臼。
“啊——”喉间爆发咆哮,门缝在众人的推挤之中又开了几分,门内士兵发觉危机,不再一味的对抗前面,转而将目标对向了身后。
黏腻着鲜血的长刀利剑毫不犹豫的对着门缝一顿乱砍,秦臻躲了一下,却没有躲第二下。他知道时间不够,时机更是转眼就没,士兵们分散注意来围堵,城门的阻力必定就会减轻,所以在明知道会受伤的情况下他依旧选择了坚持。
鲜血从后背身侧不停冒出,很疼,很痛,他却只是咬着牙不曾退却半分。身边的人都在努力,大家不敢看他,因为感同身受。人到逆境能爆发的力量远远超乎想象,门内的士兵数量远多于门外,可是双方拥有的力量却旗鼓相当。
雨下得很大,血水很快蔓延,当身体渐冷知觉不再的一瞬间,秦臻突然感到身体充满了力量,他大吸了一口气,牙关紧咬,从喉间迸出了狂兽般的怒嚎。
“啊——”
力量可以传染,当所有人劲儿往一处使,你永远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门轴“咔嗒”一声断裂,门在冲击之下打开了,人群一拥而入,两面受制的士兵开始乱了阵脚。
“风流衡越——”白炎出发召唤,风流与衡越带着仅剩的几人冲下城楼与大家汇合朝着城门撤离,汪丞辅见情形失控,抢过一人手里的弓箭直指向了人群中的易季风。
“嗡!”弓弦未松,一道利箭穿过雨幕抢在他之前动手了,那箭自他的指间擦过,以不可挡之势扎入他的胸口,强劲的力量将他带倒,跌入了泥泞中。
“走!”
群龙失首,土崩瓦解,当龙茗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扑在汪丞辅身边时,突围而出的水匪们在接应队伍的掩护下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
天已经黑了,他们需马不停蹄的赶到三十里外的何官镇,从水路入泸水,在官兵还没行动之前撤回东渝去。
马蹄被鞭策到几近疯狂,每个人都在憋着一股劲儿,马匹不够便两人一骑,总之不能丢下任何一个兄弟。
乌骓一路领先跑在最前面,白炎一直在想事情,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苏翀看着自己的样子,那份无法言说的感觉让他痛苦,他知道很多事情都已经回不了头,可他不愿意这样子去面对自己的兄弟。往事历历在目,再相见他们却已是深渊的两边。
“咳咳咳……”身后的秦臻突然咳了几声,喘息声有点粗重,白炎侧过头看了看,可天太黑,他看不清秦臻的脸。他叫了一声,秦臻应了一句,然后不再说话。他反手摸了摸秦臻的身子,摸到了一手的粘稠。
“秦臻,秦臻!”他又叫了两句,秦臻没有回答,头在颠簸中一重,就那般靠在了他的后背上,仿佛睡去了。白炎感到胸口突然一堵,他勒住缰绳,停下了。
“秦臻。”他一如往常般叫着那个名字,却再也没有人回答,他呆呆的挺直了背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秦臻给摔下去。后面的人在慢慢聚集,白炎仰起头,在大雨滂沱中落下了泪来。
秦臻的身上密密麻麻皆是刀口,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喊出一个痛字,他努力支撑着跟大家一起回来,却最终没有走到最后。
白炎将绳索在自己与秦臻身上缠了又绕,他不能将自己的兄弟抛在这陌生的野地里,秦臻还有娘亲和一双儿女在等着他,就算他的人不能回去,骨灰也一定要回归故里。
“你放心,你的娘亲儿女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若有来世,咱们依旧还做兄弟!走,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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