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公子!”
贾鲁怒目却含笑,狠狠捏着手里的酒盅。捏来捏去,仿佛随时可能给捏碎了。不过贾鲁却忍住了,将酒盅又安安稳稳地搁回了桌面。
“那本府倒想知道,你家公子缘何吩咐你这样做?又是如何吩咐你的?”
话已然说到这个份儿上,双宝便抿唇一笑,约略抬眼,望了他兄长一眼。
唐光德便会意,搁下酒壶,朝二人举了举袖,转身无声走出了门外,将雅间的门关严窠。
贾鲁见状就乐:“你兄长虽说也是个谨慎的人,不过他擅长也只是图影。你叫他到门外去守着,他怕也守不住什么。既然如此,你却还叫他出去,本府不由得猜想——难不成接下来的话,你连自家兄长都要瞒过吧?”
双宝泠泠一笑:“大人说的对,接下来的话便是自家兄长,也不可知晓。旆”
贾鲁叹了口气:“你对你家公子倒是忠心。”
双宝认真点头:“公子那般信任奴婢,将这样重要的事体托付给奴婢;奴婢又岂敢不以忠心回报?”
贾鲁顿觉牙根儿凉了凉,便咬着牙问:“如此说来,你家公子虽然本人南下去了,却是将整个灵济宫都留给了你!该不是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是由你来掌控吧?”
双宝清清静静地笑:“咱家不才,自然不敢忝居,还要感谢我家公子思虑周全,倒不用奴婢部署什么,只需按着公子的规划,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就够了。”
贾鲁卷了卷袍袖,看似悠闲地问:“你家公子嘱咐你何时将嗜血虫的事告诉凉芳?”
双宝盯着贾鲁,不紧不慢地答:“公子嘱咐,若然发觉另外三芳有所异动,便将嗜血虫之秘告知凉芳公子。”
贾鲁一眯眼:“你又能如何得知那三芳会有异动?”
双宝摇头一笑:“那有何难?清芳身边儿有王良栋,沁芳身边则是顾念离伺候……他们原本都是跟公子一同从牙行里进了灵济宫的。”
“哦?”贾鲁倒是一怔:“这两个,本府倒未留意过!原来除了虎子和秦直碧、慕容之外,还有其他人!”
“可不,”双宝淡淡耸了耸肩:“不过资质总有不同。虎爷、秦公子等自然是人中龙凤,可是那一班人里却也有方静言那般的人渣。王良栋和顾念离算是这两者中间儿的,虽然开始对公子也不归心,不过公子借着一场群殴方静言的戏码,便也将这两个给暗中收服了。”
双宝想到这里,也轻轻叹了口气。王良栋和顾念离,原本是跟方静言一帮的,一同住在水镜台。也一同被净了身,难免受方静言蛊惑,心内对兰公子不无怨怼。上回兰公子连诱带迫,让那一群少年将方静言群殴了,便是将他们跟方静言剥离开。以方静言的性子,必定对他们都记恨,这样一来,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便都渐渐只好朝兰公子归心了。
这就是宫里的现实,净了身之后便注定已然离不开,便总得寻个倚仗,才能确保自己来日无虞。他们再依赖不了方静言,便只能选择依赖兰公子。于是他们各自在清芳和沁芳身边伺候,但凡有半点事,如何能不来报?
贾鲁不动声色问:“清芳和沁芳,他们两个究竟有何异动,才让你动了杀意?”
双宝一笑:“他们二人借着管理皇店与神殿的机会,多方刺探大人的纰漏,收集证据;甚至,他们还曾在宫外私见过仇夜雨的手下……贾府尹您说,这样的两个人还能留么?”
贾鲁一眯眼:“你们花二爷回来后,早在邹凯府外头埋伏了人,眼见想要对邹凯动手,后来却不成行……那消息怕也是被他二人走漏出去的吧?”
双宝咯咯一笑:“可不!否则依花二爷的性子,邹凯那老匹夫何至于活到今日?”
贾鲁伸手,下意识在桌面上画了画。
邹凯、四芳,紫府,灵济宫,各自为一点。每两点之间都能伸出一根线来。多根线彼此交叉、叠加,渐渐竟罗织成一张网来。
画到此处,贾鲁抬眼瞟了一眼双宝,见双宝只是悠闲喝茶,便摊开手将那些线条擦了。再抬头道:
“如此说来,难道说你家公子是当真与凉芳联手?她真的能忍下从前的气,真的就将灵济宫交给凉芳?”
“不然还能如何?”双宝也叹了口气:“大人出事,风将军、花二爷哪个不也都在风口浪尖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大人的心腹,多少人想借机剪除了大人的这左膀右臂去!所以公子临走前说得明白,灵济宫决不能交给风将军和花二爷。灵济宫重要,要保全;实则他们二人比灵济宫还重要,更要保全。”
“况且,风将军还要兼顾西苑的腾骧四营,那边还有女真人随时可能闹事,分不得心。公子说,西苑的兵权乃是大人的命脉所系,纵暂时放弃灵济宫,也决不能放弃这兵权。只要腾骧四营禁军还掌握在风将军手里,这京师内外便无人敢硬来!”
“而花二爷,公子说他毕竟专擅暗杀,想事情总归难免偏狭、阴暗。他若掌管灵济宫,说不摇了摇头,泪水已是滑下:“……他们怎会死的?我直到此时也不敢相信。慕容我现在脑子好乱,你帮帮我,帮我想想他们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慕容叹了口气:“若说起来,破绽许多。比如虎子和雪姬在墙上已经被那银甲将军发现,这便足够让守备府里严加戒备。”
“再者月船的戏法不过是装神弄鬼,初时看上去也许神奇,只要冷静下来稍微思索,那障眼法便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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