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民族很为重视联姻。若是说好的亲事却不执行,对于男方来说会认为是奇耻大辱。
兰芽却轻轻道:“算了。虎子,在木兰山上我是与你玩笑过此事,可是在我心里那不过是实在没辙了的想法。眼前的辽东一事,我宁愿你是战场冲锋杀敌,也不愿你勉强做你不愿做的事。”
虎子垂下头去,别开目光:“……实则,我也不是那么讨厌她。若不是后来遇见了你,兴许我对她还能存些念想。可是兰伢子你明白的,我这人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话题便越说越沉重了,兰芽不想。于是她故意亮声笑了下:“嗯哼,更何况我是男,她是女!于是你越发在意我,就更要故意漠视她了!”
虎子其实没有那
么厌烦爱兰珠,虎子只是卡在自己心里那个绕不出来的弯儿里,仿佛总要给将爱兰珠推远,方不负自己对兰芽的那颗心。
兰芽便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早些歇息。只是我有一件事交代给你——今晚入梦,重回辽东,好好将你这一路走来的故事,重想一遍。”
凡是兰伢子说的话,虎子都放在心上。
她走了,他便和衣就躺在榻上,闭眼入梦。
赵玄瞧见公子走远了,这才回来,进来就拉着虎子说话。
虎子不想说,可是赵玄按捺不下好奇。
虎子无奈只能坐起:“要说什么?”
赵玄瞧见虎子这一脸的气势,反倒有些结舌了:“……我只是觉得那个女真小子奇怪,便将咱们从前作弄他那回的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我便怎么觉着都有点不对劲——该不会,你是早就认得他,然后那晚上是拉着我当垫背的,故意欺负他呢吧?”
赵玄这么说,虎子便垂下头去。当初他们两个人都因之吃了苦头,挨了鞭子还被关了好些日子,从这一点来说他就对不起赵玄。
赵玄一瞧虎子这模样,便跳脚了:“瞧,叫我说中了吧?”
虎子郑重道歉:“玄儿,对不起。不是我故意瞒着你,而是我一旦说明白,便连我的身世也都瞒不住了。”
赵玄摸着榻边儿,坐下:“虎子,说句实话,我早就觉着你的身份不对劲。只不过我没敢问。”
两人早就是过命的兄弟,东海、蒙古,两人又曾携手出生入死。虎子便将自己的身份说了。
赵玄听完就傻了,半天,却忽地噗通就给虎子跪下了:“袁将军他,曾是我赵家的救命恩人!”
虎子连忙扶着赵玄起来,赵玄垂泪:“我们家曾被女真人抓走过,给他们当奴隶,是袁将军率军将我们夺回来。”
袁国忠镇守辽东十数载,这样解救回来的人口,难以胜数。
虎子自己却黯然一笑:“我爹曾救过你们这多人,可是他有生之年怕也从未想到过,他的儿子我也有朝一日被女真掳去,驱驰为奴。”
赵玄也是大惊:“真的?”
虎子眯起眼,让自己又退回到那段记忆里去。
他全家于回乡途中被劫杀,只有他一人幸免于难……那时天大地大,四野俱寂,他眼里脑海里都只是全家人倒在血泊中的惨状。他绝望地奔逃,在途中遭遇女真的马队。
他被活捉,带回那个大院子。
也就是在那里,遇见了爱兰珠
彼时全家刚刚惨死,他对女真人恨到了骨头里,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可是却也不肯听从女真人的驱使。
幸好他当时年纪还小,女真人没认出他来,只当他是山海关外的流民,只捉回来当包衣奴才便罢。他不肯听话,那户女真贵族家的二贝勒叫董山的,便吩咐人抽他鞭子。
董山狠狠说:“鞭子就是最好的试金石。鞭子能打服了的就是咱们的包衣,鞭子若打不服的,就直接让他做鬼去罢了。”
女真人便将皮鞭蘸了凉水,狠狠地抽他。他不屈服,鞭子便不停。
他几次昏死过去,又被凉水泼醒过来。如此反复数次,他在迷蒙之中只见爹坐在灯下,一边给他缝制狼皮背心,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咱们袁家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是这关东父老,是这片辽东大地的,更是大明朝廷的。爹已经这么死了,星野,你却不能这么死了。你得活下来,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他便一个激灵,用力睁开了眼睛。
正瞧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正在跟一头小马驹过不去,气得想要爬上去又几回被震下来。
他冷笑一声:“你那么折腾,没用!你倔,它比你更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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