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当地风俗,钟传强腊月三十的喜期,腊月二十九下午就得接亲戚,当天下午要开一轮喜宴。 冯玉姜在这个事上头犯了难,钟家户门并不算大,本家就那么几家,亲戚朋友也不多。按说,是该要请到家里来,头天来,吃了当晚的喜宴住一宿,第二天连吃两顿喜宴,晌午过后再把亲戚们给送回去。
然而怎么住成了问题,并且家里的叔叔伯伯,婶子大娘们,年纪都很大了,俗话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年纪大的老人,这天寒地冻的接过来,很难说能不能照顾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就不好说话了。
所以,一家人商量过后,用了个折中的办法,在农庄里头同时办宴席,请老家的亲朋过去吃饭,离得近,也方便些。就是要辛苦新郎官新媳妇跑一趟,去过敬酒。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大家都高兴,钟传强的婚礼就办得尤其热闹。按习俗,新媳妇也是穿着红棉袄红棉裤,戴着满头的花朵,踩着满地的鞭炮纸,在钟家大门口下了车。钟家里里外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大人小孩,传慧当仁不让是婆家的伴娘,一见新媳妇出来了,赶紧撑开一把红伞,护着新媳妇,挤开人群往家里走。
然而看热闹的人群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新媳妇的,不停地有人掀起红伞来看新媳妇,刚子跟孙军今天有专门的任务:撒麸子。古老的米升里早准备好了麸子,刚子跟孙军端着,一见新媳妇出了车门,便大把的麸子往新媳妇头上撒,传慧这边撑伞护着,刚子就在那边想方设法地往伞里头撒;传慧赶紧把伞往刚子那边遮,这边孙军一把麸子又兜头撒下来了。新媳妇叫他两个撒的满头满脸的麸子。围着看热闹的人便大声笑起来。
新媳妇一路好容易冲进了新房,本来抹胭脂点口红的一张俊脸,愣是糊满了麸子。周君梅无奈地眨眨眼,睫毛上也挂着麸子。
“新媳妇好大的福麸子气啊!”挤着看热闹的人便哄闹着。周君梅一抬手,就想去拍自己个满头满脸的麸子,女方家跟来的送亲女赶紧拦住她。
“这都是福气啊,可不能往下拍。”
传慧拉着新媳妇看,头上脸上,连脖子里头都满是麸子,传慧就忍不住笑得不行了。最得意的是刚子,那大半升的麸子,他可是没叫浪费了,全扣他新嫂子头上去了。
新媳妇进了屋,就要“坐床”,周君梅便叫一堆人拉着,在红艳艳的喜床上坐下,立刻便那老些人围过来要喜糖吃。冯玉姜早安排了人专管撒喜糖,这会子便有人扛着个纸箱子过来,抓着糖果往人群里头撒,引得大人小孩一阵欢声笑语,高呼着抢糖。
接下来,该是吃“长生面”的仪式了,早有那“全福人”煮好了面,刚子端着大红的托盘,吆喝着进了新房。钟传强叫人拉了进来,一对新人对面坐下,传强便伸手去端托盘里的龙凤碗。
“哎,这就想吃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刚子刁难地笑,“我这小叔子给端面来,我不辛苦啊!花嫂子,你怎么慰劳我”
挤着看热闹的人便跟着起哄,对呀,不能白端了呀,新媳妇你得给小叔子点烟。
好嘛,新媳妇只好给刚子点上一支烟。刚子哪里会抽烟,笑嘻嘻地叼在嘴上,又来了新招数。
“花嫂子,我抽烟不甜,我又想吃糖了。”
周君梅赶紧又给他拿糖,光拿糖哪里行啊,新媳妇你还得剥好了喂我吃吧刚子牛气哄哄地故意招引新媳妇,周君梅红了脸,拿了一颗糖,剥开了递给刚子。
“我怎么吃我端着面我没有手啊!花嫂子手香,你得给我喂到嘴里。”
看热闹的人便一阵阵哄笑。周君梅叫几个小伙子推着,只好把糖喂给刚子嘴里。周君梅看着刚子狠,可还没有半点招对付他,风俗就这样,闹喜闹喜,越闹越喜,再说刚子是小叔子,他就有戏耍新嫂子的特权。
新郎新娘终于吃上了长生面,注意,这个面可是生的,碗里的葱花也是生的,面条上卧着个荷包蛋,那蛋黄眼看着就要流出来了。钟传强忍着笑,夹着根面条咬了一口,含在嘴里边不想往下咽,就一个劲地笑。周君梅也小小咬了一口,便放下了碗。
“怎么样花嫂子,好吃不好吃生不生啊”
新媳妇涨红着脸不好意思,围着的人便开始逗新郎官。“新郎官,生不生啊”
“生啊!”传强说着自己也笑。
“生几个啊”
“生几个生十个八个的吧!”
喜房里一屋子人差点没笑倒在地上。还真没看出来,新郎官还这么有笑料。传慧笑着一扭头,恰好看见冯玉姜抱着一对洋娃娃进来,便故意大声问道:
“妈,你抱的什么呀”
冯玉姜也一脸的笑,她还没开口,喜房里一屋子人便帮着她喊:“抱的孙子,抱孙子来了。”
冯玉姜叫一帮子人簇拥着,便把那对娃娃塞在喜床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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