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
宦达站在殿门前,正和江小柔闲话,“江作司放心,徐公子聪颖,必定能安安稳稳地从这殿门里出来。”
江小柔道,“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贵妃主子让我来这儿侯着,宦常侍别嫌我占了您的地方才好。”
宦达道,“不敢,不敢,江作司可是贵妃身边的第一人,我怎会嫌您占地方呢,是我该把地方腾给您才对。”
江小柔笑道,“宦常侍客气了,都是为主子办差,怎能排‘第一、第二’的座次呢?”
这句话说得宦达心里舒坦,他也笑道,“是啊,江作司与我各事其主,哪里用排‘第一、第二’呢?您在这儿侯着,保准徐公子一出来就能瞧见您。”
江小柔道,“我倒也想瞧一瞧里面的人。”
宦达心中微微一惊,他顿了顿,把话题转向另一个层面,“江作司日日跟在贵妃身边,若想见圣上,不必巴巴地跑到紫宸殿来。贵妃贤德,宫中诸人有目共睹,想来也不会覆了江司作的面罢。”
江小柔道,“我日日跟在贵妃主子身边,圣上连正眼儿也不赏我一个,更何况此刻我离了贵妃,圣上怕是连我是谁也不记得了。”她观察着宦达的神色,“不怕宦常侍笑话,我向贵妃主子求了这桩差事来,是想见一见殿中的那位‘麒麟子’。”
宦达心思一转,不再与江小柔周旋,直接把话挑明了,“依我看,江作司不像是要见那位文大人,倒像是在探我的话呢。”
江小柔微笑,“何以见得?”她眉目一转,露出点儿女子特有的娇怯来,“文大人德才出众,尽人皆知,且前景辉煌,宦常侍就不许我作一作‘窥墙的邻女’吗?”
宦达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麒麟虽为祥兽,可终究不及真龙,江作司若有这份名利心,早作了主子,何必到了今日,还与我这奴才饶舌?”
江小柔道,“女子的倾慕最是没道理,这世上不讲理的事情那么多,又如何不能添上我这一桩?”她看着宦达,“别的不提,就说文大人在圣上面前为那杜韫玉求情,仅这一条,就足以令天下女子瞩目了。”
宦达挑眉道,“这是什么说法呢?”
江小柔戏谑道,“寻常人见外人诟辱生母,必定勃然大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而文大人却温文尔雅,甚至能面圣‘秉公’议事。若是谁嫁与了文大人,必定不用受婆母的磋磨,保不齐,反倒还要受婆母的奉承呢。”
江小柔这话说得刻毒,宦达却不上当,他也笑道,“江作司想错了,男子秉公守道时,最是无私。生母如此,更枉论妻妾?”
“我尝闻得一桩轶事,昔年汉昭烈帝败走沛城,逃亡许昌,路上绝粮,往村中求食。有一猎户为表倾慕之心,杀妻以奉之,汉昭烈帝痛食之,后与魏太祖说及此事,魏太祖赏金百两予其猎户。”
“汉昭烈帝得民心而食民之妻,当今圣上之英明远胜汉昭烈帝,臣子为尽忠而不念生母,也是情理之中啊。”
宦达这话说得比江小柔还毒,江小柔打量了宦达两眼,道,“宦常侍似乎在有意回护那位文大人。”
宦达道,“我只是说几句公道话罢了。”
江小柔道,“文大人身为翰林学士,能有宦官为他说公道话,已经是很难得了。”
宦达微微眯起了双眼,“江作司是在说谁难得?”
江小柔道,“我是在说圣上的英明,古今难得。”
宦达道,“这是自然。”
江小柔道,“不过宦常侍说得没错,择婿并非择臣,这无私的男子,最是无情,连自己的生母都不顾,把妻子煮了来吃,就更不在话下了。”
宦达道,“江作司这话似乎并非在说给我听。”
江小柔道,“此处就你我两人,我不是说给宦常侍听,又说给谁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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