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周府。
周胤绪走过抄手游廊,穿过一道垂花门,绕过一排后照房,到了三开间的正房堂屋前,正房左右接出耳房,耳房前有小小的角院,周惇的书房就在这角院里。
周胤绪知道,这种一正房两耳房的建筑布局,称作“纱帽翅”。这种布局于无形中拔高了周惇“一家之主”的身份,因此,周胤绪每回走进周惇书房前,总是不由自主地整肃一下。
虽然,周惇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严父。
周胤绪跨进了书房,他这回并没有像平常一样行礼,只是微微倾身,“父亲。”
周惇坐在书桌后,朝他微微笑道,“来了?坐罢。”
周胤绪依言坐下。
周惇道,“都收拾好了?”
周胤绪回道,“收拾好了。”
周惇道,“你觉得好了,我就不多问了。”他轻轻搁下毛笔,“明儿福嗣王要来拜访,我就不送你了。”
周胤绪道,“一切就绪,父亲放心。”
周惇道,“你行事一向有分寸,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回,我却想叮嘱你几句。”周惇顿了顿,“你若不想听,也可以不听,不听也没什么,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也不爱听我父亲的话。”
周胤绪道,“儿子必谨遵父亲教诲。”
周惇清了清喉咙,“你这回去,别急着做事,先学学怎么做官,官做好了,事儿自己就来了。”他说完这句话,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若还没把官做好,事儿就到了门口,也不用着急,先看看把官做好的人是怎么做事的,照着学,准不会错。”
“瑁梁府尹范扬采是盛德宗时的老臣了,我之前与他打过两回交道,是个稳重人,你遇到事,不妨先问问他。”
周胤绪早就了解过瑁梁的情况,他知道周惇说的是府尹范垂文。周惇说起范垂文时,是称他的字,而不是称名,可见范垂文确实得周惇敬重,周胤绪立刻应道,“是。”
周惇接着道,“德宗在的时候,还曾亲笔给范扬采题写过‘垂文扬采,遗将来兮’。”周惇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即使你不愿去问他,也须得尊重他。”
“瑁梁长史宋圣哲,是光启三年文科第一甲的进士出身。他的文章,我有印象,才华先不论,但他有天赋,”周惇说到这里,看了看周胤绪,着重强调了一句,“比你有天赋。”
“有才华的人太多,有天赋的人却少,因此,有天赋的人,总是带着点儿傲气的。”周惇说到这里,露出赞许的神情,“他为官至今,天赋中的傲气却还在,这极其不易。”
“天赋学不了,傲气也不必学,你只学他天赋中的那点儿傲气,就足够了。”
周胤绪犹疑地开口道,“可儿子听说,这宋茂行是皇后的侄子。”
周惇道,“是族侄。”
周胤绪道,“正因不是亲侄,这许多事上,就……”
周惇道,“无妨,你只把他当一般同僚相待即可。”
周胤绪点了点头。
周惇道,“至于瑁梁都督彭平康,他父亲是徐广的嫡系旧部,对他,你倒不必太过谦和。”
周胤绪道,“父亲放心,地方军政一向分治而行,想来,儿子与他,也不会有过多交集。”
周惇摆摆手,“话别说得太满,彭平康此人,我只见过一回,脾性比他父亲更为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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