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话说得特别的强硬,这当头的一棒,瞬间让孙晓红的自尊心受到了无形的伤害,她失落地站在那里,顿感无助和不知所措。她突然觉得妈妈变了,变得让她不敢接近。她看妈妈眼神的时候,再也见不到以前的温暖和慈爱,她感觉妈妈处处都在跟自己作对,每次和妈妈说话,好像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被谅解一样,句句都很心痛。
妈妈走了,孙晓红愁眉不展地望着她的背影,眼泪簌簌而落。妈妈真的老了,她的背影在胡同里踉跄地晃了几下,就拐了出去。孙晓红忐忑不安地收回茫然的目光,她木讷地站在院门口,心里又是一阵酸痛。不用说,这般刻意的伤害,刺在她的心上,比扎在她身上还要疼痛百倍。
昏黄的夕阳渐渐落下,天边的火烧云升腾缭绕,慢慢变成灰色的幕布。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孙晓红回屋后,她一头扑进了自己的小屋,抬手拉上窗帘。她静静地躺在炕上,慢慢闭上眼睛,周围又是一片黑暗。她不想说话,也不想走出困惑的死角。屋子里面没有光,到处是闪烁其辞的影子,她隐隐能感受到了它的死寂和幽闭。
她原以为生活可以像诗一样浪漫,像树一样安静,直到现在才渐渐明白,残酷的现实比想象的更加残忍。她幽幽地叹息着,用一连串的扪心自问,叹息着自己的懦弱和谦卑。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阳光的芒刺摁住了时间的影子,渐渐地暗了下来。周围是无尽的凉,时间分分秒秒地走着,像一只蜗牛,在无边的静寂里缓慢地爬行。黑暗里,孙晓红瞪着眼睛,僵直地躺在那里,心里辗转反侧,百感交集。
孙国栋和五子都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们在菜地里搭好了窝棚以后,趁着天晴,他们又提着筐在菜地里摘了很多青菜。刚下过雨的菜地,满是泥泞,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将摘下来的青菜扛到地头的时候,正好晓红妈来地里接应,他们这才从地里赶了回来。
孙国栋急匆匆吃过晚饭,在院子里面,默默地套好了马车,他还要去菜地把那些成筐的西红柿,茄子和黄瓜都拉回来,然后等明天早上太阳没有出来之前,拉到城里的菜市场里去卖,一定还会卖个好价钱。他见晓红在屋子里面没有动静,就知道晓红被她妈妈抢白了一顿,还在跟自己怄气。
他的女儿他了解, 这个孩子看似柔柔弱弱的,可她的个性很强,也很敏感,若是在这个时候,再当面触碰她的短处,她怎么能受得了呢!她再怎么不争气,可也是自己的女儿,又不是什么仇人,说那么多伤人的话干啥。孙国栋这样想着,他在心里不停地埋怨着晓红妈妈说话没深没浅。
临走前,孙国栋隔着那扇蓝格窗的玻璃,悄悄地朝屋子里面瞥了一眼,见孙晓红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发呆,就摇摇头,皱着眉头,扯着白马的缰绳,把马车赶出了院门。
马车走出院门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孙晓红茫然地走到院子里,她心中的一束光,在这般寂静的夕阳里瞬息破灭。一只燕子突然从眼前掠过,可能明天还要下雨。孙晓红暗自生着闷气,脑子里却没有任何缘由。
起风了,风声很响,在空中疾驰而过,没有方向地乱扫一气。孙晓红怯懦地望向天空,翻滚的乌云低低地压下,像一条条鬼魅的影子,吐着血红的舌头,从空中盘旋缠绕,一团一团地逼过来,把眼前的世界都裹挟在黑色的恐怖里。她的心情更加复杂,满脸怅然若失。她就像一只孤单的小鸟,没了方向,偌大的世界,竟然是那样的彷徨与无助。
院门响了,思欢来家里找她一起去工地干活。她进门后,见晓红在小屋里趴着,就扯开大嗓门喊了起来:“晓红,快点儿出来!天刚黑,你就睡觉,这福享得是不是太早了点儿啊?”这熟悉的声音,隔了门缝传了进来,孙晓红一听,腾地一声急忙坐了起来。
“思欢来了!你等等,我马上气来!”晓红听见思欢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她知道思欢这么晚来家里,一定有要紧的事儿找她,就撑着僵直的身体,慌忙从炕上爬起来,下地穿好鞋,蓬头垢面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晓红啊,你的脸色咋这么难看啊?你瞅瞅你,几天不见,你咋变成这样了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赶紧吃药,千万不能硬挺啊!挺大发了,可没人替你难受!”思欢见面色憔悴的孙晓红无精打采地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就瞪着眼睛诧异地问了一句。然后用手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烧,又把手收了回来。
“我没事儿,我就是头有点儿晕,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休息不好吧!白天闭着眼睛犯困,晚上瞪着眼睛睡不着!”孙晓红苦笑了一下说。她满腹的心事儿,一下子都写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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