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临安城楼外下,一辆停着的马车在人群的喧闹声中缓缓驶离。
马车里,有人望着金线绣衣闭目养神的老者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做什么吞吞吐吐。”靠在身后壁垫上的老者道。
“这……老爷,您当真要跟徐家大小姐应下这件事么?”老仆似是直至此刻,仍旧难以置信。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朱老爷子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息,似是带着些许无奈叹声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被人架起来堵死了所有的路。而且,阿明,有句话你说的不对。”
明叔连忙恭听,“请姥爷明示。”
“这事,不是我跟徐家大小姐应下,而是跟徐记应下。不过少年人意气风发是好事,但若火气太盛,一不小心就是玩火自焚,徐记既然自己无所谓,我们朱家也不好多管。而且如今苏家也下了水,三大脂粉行没有一个能抽身的,那也就没什么顾忌可言。接下来,只看他徐家怎么玩就是。”
听着朱老爷子话中的意思,明叔心下骇然。
连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徐记此举真的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吗?
夏日闷热,马车的帐子早已换成薄锦,随着车夫扬鞭驱马,那陡然晃起的风便撩起了车窗一角。
明叔的目光顺势落在外面的楼外楼上,不由想起方才发生在包厢里的事情来。
……
……
“那么,徐记的条件是什么?”
面对突然出现,而且言语间力挺林花师,甚至承诺他先前所允的条件,徐记会以自家名义担保全部践行的徐家大小姐,苏记家主苏明河很是好奇,徐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将朱记和苏记两家与自家套在一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事情,能让徐记这般大费周章?
朱老爷子亦屏气凝神,惯性拿起手边的烟杆准备吸上一口,放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吸了个空。
老爷子这才想起来,方才紫金烟锅里的烟草灰已经被他全扣在了桌子上,于是乎只能专心听徐芮说话。
“徐记的条件很简单。”
徐芮望了一眼天歌,似是想要跟她确认清楚,“我们欲与朱苏两家联名,再出联名香。”
“联名香?芮丫头,徐记所求,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朱老爷子沉吟一声。
各大脂粉家族联名制香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出现过。
譬如前朝昭懿皇后嫁给齐哀帝那一年,因昭懿皇后母族蒋氏乃江南勋贵大族,为了攀扯皇家好能在帝后大婚上寻机露脸,江南各大脂粉行便联名推出了一套香脂,专供昭懿皇后大婚妆扮使用。
原本皇家有专门的香脂司,但那联名香着实太过不凡,又代表着以江南脂粉行为首的家乡百姓的心意,于是昭懿皇后力排众议,在大婚当日,亲用了那套名为点凤华的香脂。
而这点凤华也确实卓绝,让昭懿皇后在婚典上大放异彩,宛若仙子的绝世容颜让所有得见其真容之人直叹仙子下凡。
据说就连皇帝见到皇后真容的时候,亦是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赞“皇后容色,直如神仙妃子,更甚曹子建笔下洛神。”
一时之间,整个大齐从上到下,所有夫人小姐霎时对此香脂追捧不断,就连一些贫苦人家,也要攒出银子来给自家闺女儿添上至少一样点凤华的眉黛或是胭脂,好盼着女儿日后能嫁个好人家,有个富贵命。
也正是因此,当时所有参与那套点凤华香脂制作的商户,都赚了个钵满盆盈。
其中受益最大的,便是朱记。
而苏记和徐记,也是因着参与了联名香的制作,才从众多脂粉行里脱颖而出,得以在如今跻身三大脂粉行。
但联名香的推出,却绝非简单,耗费人力物力不说,更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
当初有举国同庆的帝后大婚作为因由,如今有什么?
没有足够的理由,便没有推行后的效应,这样就算搞一出联名,最终也只会劳力伤财不讨好。
毕竟没有哪家夫人小姐有昭懿皇后的气度,愿意自己所用的香脂,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到。
更没有多少人,愿意花钱去效仿一个寻常官家夫人的妆容。
所以联名香的事情,说起来简单,实则却一点也不简单。
而且朱记和苏记心中存疑的,可不止这一点。
“徐记先是设套威逼,如今再舍下十道香方利诱,若当真只是为了三家共制一款联名香,是否有些小题大做得不偿失呢?”
在朱老爷子提出质疑之后,苏明河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联名香虽耗费人力钱财,但比起十道香方带来的利益,不过九牛一毛,以在场三家的身家,哪一家都不至于出不起这钱。
而徐记却仍旧以香方交易,这其中必然有诈!
果然,当苏明河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听徐芮道:“所以这香,自然不是普通香脂。”
“那是什么香?”
“林花师。”
徐芮没有回答,却是唤了一人。
众人的目光遂落在那坐在凳子上的少年人身上。
只见那少年从怀中又摸出一个物件来,只是这次不是先前的小瓷瓶,而是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
随着少年人将密封的盒子打开,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但让朱老爷子和苏明河惊诧的不是那东西是什么,而是盒子开封后,从中逸散出来的香味。
“这……这是……”
朱老爷子不由上前几步,就连声音也激动诧异得颤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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