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庸再看向方五郎:“这画的是《诗经》之汉广篇。”
方五郎咬着牙不说话。
“——而你,名‘汉生’。”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这首诗说的是樵夫对游女的思而不得。《诗经》中这么些诗,高峻之所以选这首入画,想来一则是你们本就是楚地人,或许他当真与令堂在汉水边游玩过;再则,他对令堂虽思之慕之,却再无可能,倒也算切合诗意;也或者这诗里含着令堂的名字,或者旁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典故——某就不妄加揣测了。”
“令堂身故,你由姑母抚养,那次高峻回乡探亲便把你带了回来。高峻给你取名汉生,以纪念令堂。李夫人只以为你是外甥,便容下了你。只是后来那幅画被李氏姊妹看到,高峻或许发现有人动过那画儿,有些心虚,又不愿毁了它,便补了个《上巳游春图》在上面,以遮掩画儿的本题,甚至把装裱也裁了,藏在书里。”
方五郎闭闭眼睛。
“你刚才说令表妹的事,其实也正是此事提醒了我。这账册中有的有令舅父的签字,有的就没有——没签的是你花账做得太厉害的两本,故而,这假账他不是没看出来,但看后面的账册,他依旧拨给你大笔的银钱。他这般疼爱你,李二娘对又你有意,令舅母也不像特别反对的样子,是什么阻止了这桩亲事?”
方五郎依旧不说话。
谢庸继续道:“或许也正是由于不允此亲事,他怕你吃心,便把你的身世告诉了你。你觉得,从前是李氏害了令堂,现在更是李氏阻止你父子相认,使得你不能继承全部家产,所以你便动了杀心。”
谢庸的声音冷起来:“你与众多胡商相熟,知道有这么一种昏睡药,更知道此药反酒,便买了合酒致死量的药,让与你有私情的婢子碧云下在李夫人睡前小食中。李夫人一向体弱,吃了这药第二日一睡不起死了,众人也只会以为她是病亡。”
谢庸冷哼一声:“可谁知,这碗加药的桂花羊乳被高峻服下,他未饮酒,故而只是昏迷,但最后终究没有醒来。方汉生,你还是招了吧。”
方五郎凄然一笑,“既然贵人都猜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再说一遍?舅父之所以画《汉广》,确实与家母名讳有关,她叫乔娘,是汉水边儿最美最好的女子,却被李氏逼死!我为什么不能报仇?”方五郎声音尖利起来。
“我只是还有一事不明,你是何时出生,为何倒称李大娘子为姊?”
“本便是我大。当年家母刚生下我,便上京来寻夫……舅父怕人疑心,刻意说小了而已。”
谢庸点点头,那就说得通了。
第30章 柜坊凭帖
方汉生画了押被带下去, 谢庸退堂。
崔熠先笑了, 对王寺卿和谢庸道:“原来那画儿里是这么个玄机。我和阿周这种不读书的,是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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